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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家书(211)

“去重庆?不再守着徐州了吗?”

二哥幽幽的看着她:“你觉得能守住?”

黎嘉骏有点迷茫,她当初连台儿庄隶属徐州会战都不大清楚,当然更加不知道徐州会战胜利后会怎么样,可无论怎么想,从未来趋势看,徐州肯定还是沦陷的,这难道还要再打一次?这第二次,他们输了?

虽然这是必然的,可她还是觉得很难受,实在是这一次打得太伤了,铁人都禁不住再来一次,要是听说再守一次台儿庄,别说李宗仁孙连仲了,三十一师的师长池峰城得第一个疯!

“估计上头还会想别的法子拖延时间吧,打是打不动了,第五战区差不多已经废了。”二哥沉沉的说。

“别的法子……”黎嘉骏喃喃,“那差不离,就炸桥,毁路了吧……”

“别多想了,休息吧。”二哥裹了裹衣服。

“我们现在去哪?”

“不出意外,就直接到汉口了。”二哥声音低下去,“到了那,就可以坐船……去重庆……回家……”

他显然是不想说话了,黎嘉骏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秦梓徽微垂着头,似乎有所察觉,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

他的眼神沉静,坦荡,倒让刚才产生猥琐疑问的她颇有些难以招架:“你,不累啊?也休息会儿吧。”

他摇摇头,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说的?”

“你……不问我们说了什么?”

“你会说吗?”

他想了想,摇摇头,只道:“我没说我是谁。”他这么说完,表情有些紧绷,很难过的样子。

“没事啊,不说就不说嘛。”黎嘉骏也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的安慰道。

秦梓徽抬头,盯着她的眼睛,问:“你觉得,我该说吗?”

黎嘉骏茫然:“……我,也不知道。”

秦梓徽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黎嘉骏忽然有点慌乱起来,她下意识的觉得秦梓徽心里比自己复杂的多,可面对这种情况,怎么说最好,怎么做最好,甚至怎么才是最好,他俩都没数。

可到底不忍看他这般伤心。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你就讲吧,我反正觉得没什么的,过了这一关,就啥都不是事儿了。”

秦梓徽笑了笑:“我的上司,下属,好友,全都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他笑容发苦,“不料有一日我竟会为了你黎三把这一切再撕开来。”

黎嘉骏到底还是慌了:“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无所谓的,可你知道,如果现在他们不知道,等以后万一东窗事发,那就更麻烦了,纸包不住火的,我家里人大多都见过你……”

“可我们有以后吗?”秦梓徽冷不丁的问。

黎嘉骏就卡住了。

怎么突然就说到以后了呢?她茫然的想。

可怎么会又有种顺理成章的感觉呢?

见她不回话,秦梓徽扯了扯嘴角,头一仰,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黎嘉骏苦闷的坐在座位上,预感到这一路会比台儿庄那十天还要闹心。

可奇怪的是,除了第一天意外,其他时间,二哥和秦梓徽都和没事儿人一样开始相处,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沿途无聊了还会说笑两句。

他们从台儿庄出发,先到徐州乘陇海线到河南郑州,然后再转京汉线南下,此时折腾了快两天,总算到了郑州,火车正要开动的时候,二哥忽然道:“说到这儿,倒是有个趣事儿!”

这是一路的常态了,二哥喜欢看闲书,又爱和人搭话,杂七杂八的东西知道不少,一路就听他指天指地的秀知识,此时就是一个经典开头。

黎嘉骏正啃一个青苹果,闻言哦了一声,意思是听着。

“你看,那是黄河,那边还有一条,叫涸河,明朝的时候,那儿有个远近闻名的大花园,一个大官自己造的,开花的时候,大家都去看,但看花都得过涸河,可惜这涸河不宽,老百姓有个小船都能去。那个大官就不甘心了,想趁机赚点银子,就把黄河撅了个口子,把水引到涸河里,那涸河不就宽了么?小船不敢过了,他就拿大船,赚摆渡费,还真让他坑了不少钱!”

“然后?”

“然后?黄河是好惹的么?敢掘黄河,还想有然后么?当然淹了呗!”二哥乐不可支,“不过那儿倒成了郑州一大渡口,听说那个渡口下头还有那个明朝的大花园呢,不过百姓还念旧,给那渡口起名叫花园口,哈,也算应景儿。”

“可感觉很讽刺啊,花园……口……”啪嗒,啃了半个的青苹果掉在地上,黎嘉骏也没心思拣,只是双眼发直的望着远处。

她其实看不到花园口,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已经透过站台看到了那儿,看得她心跳扑通扑通的。

“花园口!”她尖叫,“花园口原来在这儿?!”

二哥有点莫名:“要不然呢?”

黎嘉骏越发呆滞,脑子里回想起前两日才发生的对话。

二哥:“估计上头还会想别的法子拖延时间吧,打是打不动了,第五战区差不多已经废了。”

黎嘉骏:“别的法子……那差不离,就炸桥,毁路了吧……”

原来……她还是图样图森破!

什么炸桥!毁路!

人家要掘开黄河啊!

第145章 难逆之命

花园口渐行渐远。

黎嘉骏巴着窗口往外看,只觉得心随着火车的加速而越来越重。

她对花园口事件知之甚少,连它到底有没有出现在历史课本上都记不清,但穿越以来的经验让她对记忆中的任何碎片都如临大敌,二哥的述说更是让她意识到记忆中这三个字似乎包含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让人细思恐极。

似乎注意到她表情不对,二哥很警觉的凑上来,眯着眼问:“看什么呢?”

“……花园口。”

“你看的见么?”

“看不见……”她咽了口唾沫,“哥,你说,如果要挡住南下的日军……是不是……用天灾比较有用……”

二哥挑眉:“比如?”

“比如……”她艰难的、实在憋不住的,挤出一句,“黄河决堤……”

“可黄河说决堤就决堤啊?黄河如果决堤到能挡鬼子的路的程度,得死多少人你知道么?那就是当地治安官的失职,这不是天灾,是人祸!”二哥说着说着就烦躁起来,一把把帽子摞在桌上,瞪她,“你是不是又七想八想了?!我老觉着你有乌鸦嘴的天赋,仨儿,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

“哦……”那这个乌鸦嘴的名声得坐实了……黎嘉骏闷闷的想,坐下来傻乎乎的看着窗外,心想自己能做什么呢?可她郁闷的发现即使经历了那么多,遇到大事儿时的心路历程却还是回到了原点。

造并卵。

知道然而并没什么卵用。

她知道九一八但不知道北大营,知道七七但不知道宛平城,知道平型关但不知道山西会战,知道台儿庄但不知道徐州会战……就是这么任性,以至于每每战况给她带来意外时,都让她有一种自己还不如不穿越的感觉,也不至于三观不断被刷新,脸上的血一层一层的糊上去……

好难过,感觉自己好没文化,这么多年学费白交了,学了那么多屁用没有,九一八她不离开奉天,七七事变她去了宛平,平型关大捷她没抱金大腿,台儿庄大捷她硬是忽略血战两个字在那蹲了十天,现在花园口要决堤了,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南京大屠杀她阻止不了,花园口她能阻止吗?

或许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写个信去求一求了,虽然它在校长眼里连颗葱都不算,可葱花好歹是有点味道的,如果加把劲能进化成一颗洋葱,熏出点眼泪来,那就更好了。

二哥有不少纸,但都是薄薄的日常用的,她也不讲究了,拿了几张过来提笔写了几个字,却怎么都斟酌不好语言,越想越觉得烦躁,毫无头绪,左思右想之下,有掏出她前两日就整理过的行李。

经过一场大战,她的相机到底没保住,镜头碎了,要配很难,现在是用不了了,其他最惨的就自己的日记地图了。

她叹口气,从包里掏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牛皮纸,见二哥没注意自己,秦梓徽正在另一截车厢上领伤药,还没回来,便小心翼翼的摊开来,对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叹气。

想也知道,在她怀里血染烟熏又磨又蹭的,即使在未来也难找到能完整保存的纸,就算在胸口塞块硬纸板也难以幸免于难,更何况她用的是铅笔和质量不讲究的墨水,此时摊在面前的完全就是一坨黄色的草纸了,本身都烂的起了毛边。

她拿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半个中国地图,开始回忆自己自奉天到现在的路程,倒没写什么,只是画了地方,画了线,在停留的地方标个重点,写一下地方和大致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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