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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家书(270)

那是前面的船正在行进,而自家的船也骚动起来,船工纷纷拿了撑杆站在了边上,严阵以待。

她下意识的就握紧了栏杆,身后一热,二哥正远远的站在她身后,皱眉往远处望,低声道:“握紧,如果有什么万一,不要挣扎,顺着水漂,会漂到大珠上。”

万一?!还想有啥万一啊?!“上回怎么没这事儿!?”

“水多的时候只要有经验的领江基本都没问题了,你睡着。”二哥沉声道,他声音压得很紧,似乎很紧张,“但现在水位低了,水更急,一不小心就会搁浅,你抓紧。”

这么一说黎嘉骏更是双手死死抓住栏杆,紧张兮兮的傻瞪着水面,行了一会儿,终于听到自家船头有人大吼:“撞大珠喽!”

话音刚落,船一震,猛的加速前行了一段,忽然一个大旋转,像漂移一样划着水面往另一边转向,就在转弯开了一会儿时,黎嘉骏忽然看到面前一块黑黢黢的东西路过了。

那是一块并不高的石头,不高但很大,想一块嶙峋的龟甲伏在水面。

崆岭滩到我来。

鬼门关过了。

这一个置之死地的险滩,全凭领江和引水(导航员)的经验和直觉摸黑过去,黎嘉骏忽然惊悚了,猛的回头冲正准备走开的二哥叫:“夜航?!”

二哥一顿,在舱门口昏暗的油灯下点点头:“啊,夜航,去休息吧,一会儿还有呢。”

第186章 二到重庆

对于当初睡了几觉就到了重庆的黎嘉骏来说,三峡似乎并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真当她清醒着走过这条路时,其情其景只能用凶残来形容了。

枯水期来得迅猛,就连黎嘉骏都能感觉到水位的下降和滩涂的增加,水流流速极快,激烈的像是要飞起来,两岸的山仿佛更高了,底下是常年浸水阴森发凉的水印,路过时都有股空调制冷似的凉意。

过了崆岭滩,算是交了投名状,正式进入三峡险滩领域,在她面前还有青滩泄滩等险滩中的战斗机,大哥不让她睡,只让她养神,一来怕她感冒,二来过险滩实在危险,黎嘉骏便一直穿着大棉袍在外头等着,没多久,就到了青滩。

这个地方当初游三峡时,导游是让游客抬头看的,因为抬头就是兵书宝剑峡,可她分明记得当初并没觉得有什么险滩的感觉,现在想来,为何险滩全都不复存在,只有问三峡大坝了。

青滩是个急转弯,峭壁的另一头是一大片滩涂,水流湍急汹涌,还打着转。

滩涂上远远可见有一大群人,峭壁上开凿出的纤道上也有人在探头探脑,可船队并没有急着动,他们躲在悬崖下面,下了船锚,静静的等着。

他们在等飞机。

过了一会儿,熟悉的嗡嗡声传来,黎嘉骏放了心似的闭上眼,猫到一边在飞机的盘旋和恼羞成怒的炸长江声中昏昏欲睡,虽然船在水流和炸弹的余波中晃动不停,可恰好起了摇篮的作用,帮她好好的闭目养神了一把。

差不多半小时后,确定不再有飞机盘旋了,人们重新冒了出来,在这个河道,是需要纤夫的了,黎嘉骏带点敬仰的望向悬崖上纤道上的人影,发现即使已经十一月底,他们依然赤身果体,这边的人系上绳子,那一边滩涂上,也呼啦啦哟涌上一大群人。

真的是一大群,远比黎嘉骏第一次见的时候多的多!滩涂上乌压压的人头攒动着,在哨声和呼喝声中慢慢的蠕动成了一排排的队列,队尾正对着江上的船。

仔细一看,里面有没穿衣服的,更多的却穿了衣服。

……一点都不专业!

“怎么这么多人?他们都是纤夫?”黎嘉骏看见旁边有人,连忙问。

“你说桡夫子啊?不是,哪有那么多拉纤为生的,这是十里八乡全部会拉纤的人。”那个船工回答着,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那儿,那儿一片,瞅见没,有带帽子的。”

“看见了,怎么了?”

“那是我们的人啊,民生公司的,船厂的,都是!”

“啊?他们等在那?”

在2016年3月9日 11:31:12出现冲突的修改:对于当初睡了几觉就到了重庆的黎嘉骏来说,三峡似乎并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真当她清醒着走过这条路时,其情其景只能用凶残来形容了。

枯水期来得迅猛,就连她都能感觉到水位的下降和滩涂的增加,水流流速极快,激烈的像是要飞起来,两岸的山仿佛更高了,底下是常年浸水阴森发凉的水印,路过时都有股空调制冷似的凉意。

过了崆岭滩,算是交了投名状,正式进入三峡险滩领域,在她面前还有青滩泄滩等险滩中的战斗机,大哥不让她睡,只让她养神,一来怕她感冒,二来过险滩实在危险,黎嘉骏便一直穿着大棉袍在外头等着,没多久,就到了青滩。

这个地方当初游三峡时,导游是让游客抬头看的,因为抬头就是兵书宝剑峡,可她分明记得当初并没觉得有什么险滩的感觉,现在想来,为何险滩全都不复存在,只有问三峡大坝了。

青滩是个急转弯,峭壁的另一头是一大片滩涂,水流湍急汹涌,还打着转。

滩涂上远远可见有一大群人,峭壁上开凿出的纤道上也有人在探头探脑,可船队并没有急着动,他们躲在悬崖下面,下了船锚,静静的等着。

他们在等飞机。

过了一会儿,熟悉的嗡嗡声传来,黎嘉骏放了心似的闭上眼,猫到一边在飞机的盘旋和恼羞成怒的炸长江声中昏昏欲睡,虽然船在水流和炸弹的余波中晃动不停,可恰好起了摇篮的作用,帮她好好的闭目养神了一把。

差不多半小时后,确定不再有飞机盘旋了,人们重新冒了出来,在这个河道,是需要纤夫的了,黎嘉骏带点敬仰的望向悬崖上纤道上的人影,发现即使已经十一月底,他们依然赤身果体,这边的人系上绳子,那一边滩涂上,也呼啦啦哟涌上一大群人。

真的是一大群,远比黎嘉骏第一次见的时候多的多!滩涂上乌压压的人头攒动着,在哨声和呼喝声中慢慢的蠕动成了一排排的队列,队尾正对着江上的船。

仔细一看,里面有没穿衣服的,更多的却穿了衣服。

……一点都不专业!

“怎么这么多人?他们都是纤夫?”黎嘉骏随口问旁边一个船工。

“你说桡夫子?不是,哪有那么多拉纤的,那些是十里八乡全部会拉纤的人,”船工说着,忽然指向滩涂上,“你看那儿,看到没,一片,很多戴帽子的。”

“看见了,怎么了?”

“那是我们的人啊。民生公司的,船厂的,都有,全是公司员工。”

“都在拉纤?”

“能叫的都叫上了,那么多船,以前那些人根本不够用。”

“……”黎嘉骏远远望去,滩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在飞机还在远去的回声中,一声悠远的号子声远远响起。

“拉纤喽!”头纤叫。

“嘿!哟!”低沉的应和声如闷雷一般响起,数百人猛的往前挪去,他们的脊背几乎平行于天,手撑着地面,手下的鹅卵石在千年的冲刷和百年的摩挲后光滑如镜,在惨淡的阳光和冰冷的水中闪着璀璨的光。他们步调一致,一步又一步,成片的背部起伏着,泛着油量的汗渍,水渍,像是另一片海,汹涌的朝前涌去,黎嘉骏远远看着,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场景。

也是那么密密麻麻的人,整齐划一的动作,演绎那些关于仁义礼智信的故事,千年的传承和古典的美感,就好像碎裂的拼图分分合合,组成一个个整体的画面,观众都看不清他们的脸,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却都将目光灌注在他们的身上,因为除了他们,眼前再没别的什么可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但是不一样啊,到底不一样。

拉纤和开幕式,极致的惨痛与荣华重合在一起,竟然毫无违和感,这儿的赤身果体和未来的长袖翩飞,无声中都好像在吼着一句话。

她能感觉到,但她说不出来。

船队在激流中缓缓的开动,与纤夫的步调完全一致,湿淋淋的绳子像网一样向岸上辐射,绷得如铁索一般笔直,那绳子粗砺,缝隙间是江中的石子和泥沙,很难想象这样刑具一样的东西被紧紧扯在一个人身上的感觉。

“最后一船!”有人在岸上高吼着,“拉哟嘿!拉完吃饭!”

“嘿!哟!”这是桡夫子唯一的回答。

“悬崖峭壁水直流喂!”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嘹亮悦耳,回荡在山间。

“嘿!哟!”

“十人见了九人愁喂!”那女声接着唱,追着声音,黎嘉骏隐约看到很远处几个头纤,他们都弯着腰,在拉纤。

“嘿!哟!”

“终日不见太阳面嘿!”

“哟!嘿!”

“只见猿猴甩石头类!”

“哟!嘿!”

一首号子唱完,船缓缓的行过了最险的一段水路,到了纤夫拖不动的地方,绳子便逐一解开了,岸上的人默默卸下重担,淡定的接受船上人的欢呼,船还没开多久,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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