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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家书(311)

黎嘉骏果断举高了手嘿嘿嘿笑。

二哥知道她无良,不知道她居然无良到了这个地步,信也不写了,一副随时准备为侄女儿两肋插刀的样子,结果小三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一蹦一蹦的,眼泪要掉不掉,带着哭腔嘤嘤嘤:“妈咪,妈咪,糖……”

黎嘉骏挑挑眉,剥了糖纸把糖塞女儿嘴里,抱起她洗白白了扔上床,下楼抄刀子做了点夜宵,三人趁着初夏的风,围在桌边聊天吃花生米。

她把看剧时的见闻说了一下,最后感叹:“饭也没吃饱呢,精神真是可嘉。”

“你怎么不说他们有学上的大多家有薄产,偏要去投奔无产阶级,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二哥和秦梓徽碰了下酒杯,表情诡异。

“你是想到准二,唔,袁曼仪了?嫂子说她家比我们家好,是很有钱吧。”

“家里有几个姓孔的亲戚,你说?”

黎嘉骏恍然点头,怪不得要说二哥攀高枝儿,怎么就没攀上呢!

“骏儿,你说他们是准备最近就出发么?”秦梓徽问。

“据说是吧,这不是考试的日子要到了。”

“这样……”他低头想了想,皱紧眉,“你,与他们认识?”

“不认识,高中生呀,我上哪认识去,怎么了?”

“我有几个朋友在宪兵队,前几日听他们讲,抓了很多投奔延安的学生,抓回来大多充了军,听上头说,临近考期,为了阻止学生北上,还会有大动作。”他手抓着酒杯都没喝下去,有些愁的样子,“我当时只觉得,不论如何,学生求学,论政,是他们的自由,这般严防死守,吃相未免有些太难看。”

“谁让那边发展得好呢,现在非沦陷区这些报纸,也只有《解放日报》这几个敌后区的报纸尚有可看的文章,大公报,申报,都不行了……”

黎嘉骏沉默。

她当初离开大公报,其实也有一些失望的意思在,倒不是对这个报纸失望,而是对那个环境。

四二年的时候大饥荒,她看过一九四二那本电影,虽然因为太沉重,基本都没记住,但还是隐约记得果脯封杀消息,倒是被一个美国记者的考察逼迫得不得不救灾。可到了那时候,她分明看到《新华日报》和《大公报》等大报一篇接一篇的登消息,而大公报确实在那段时间被勒令停刊三天,却是因为王芸生总编做主刊了一片指责政府压制物价不利的文章。

那个时候,通货膨胀到一根钢笔要两万元,确实吓人,但说也没用。

停刊三天不是很大的处罚,但是那样的事情发生了并不止一次,王芸生因此还被迫中止了美国国务院战时情报局的邀请,全社陪着他一块儿悲愤,黎嘉骏当时家庭工作都不顺,简直要得抑郁症,才干脆一了百了跑出来。

现在看来要是再呆下去,真的得病。

这些年为了防止军队和百姓投共,果脯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撤下前线部队防止他们组团去延安的事儿都干了,风声紧到吓人,学生之间都会有政治斗争,这能玩?也难怪那么多人向往敌后战区了,总觉得那儿外敌压力大,生存虽然艰苦但可能会更简单,不像大后方吃饱没事儿干,净睁着大眼看别人红不红。

这么想来,她看个剧发现一窝准供党,还是个大收获呢。

“那你说怎么办?学生那么多,难道还去救不成……”

“先管好自己吧。”二哥闲闲的说,“可别步了我的后尘。”

想到因为两年前的未婚妻被盯上的二哥,黎嘉骏噗的笑了出来。

第214章 二哥被捕

五月末六月初的时候,国际情势在报纸上风云变幻。

黎嘉骏面前摆着许多稿件,正在发呆。

结合未来,她有了些很想不通的地方,但也有一些以前想不通,但现在却想通了的地方。

虽然白色恐怖弥漫,但是对于“革命”和“禁文”的探索是永无止境的,就好比扫黄的时候不看小电影的也到处求种子,现在不让看红色文学,那么小青年手里没点带暖色的干货都不好意思。

她自然是也有不少的,谁叫她是接班人呢。

和毛爷爷同活在一个时代,其实压力是很大的,因为但凡看到延安传过来的一些他的文章,不知道的人会在看过以后觉得哦哟不错嘛小伙子脑洞很大,但是在经历过或者知情人眼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如史书上出现过的德黑兰会议,校长去了,去干嘛当然是保密的,黎嘉骏也很无能的忘了,可人家还没回国呢,毛爷爷的文章已经传过来了,上面就一个总结:德黑兰会议肯定是开辟欧陆第二战场……

四三年的时候看到的人大概会摸着下巴说“嗯,有道理”,可黎嘉骏看到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神了,大爷您有天眼吗!诺曼底看着你啊!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猜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接下来半年国内各种报纸不停歇的预测欧洲形势,就连指名道姓的诺曼底都出现了,不禁让她想起四一年年末的时候,果脯的行动有一度像是知道珍珠港要被偷袭……维荣还特地递了消息让他们小心以后美国可能会反黄(种人)。

忽然觉得虽然战场不给力,但是果脯的情报和外交能力还真是杠杠儿的。

现在,清晨,她看着一堆有板有眼预测这两天就要开辟第二战场的报纸,觉得非常不开心。

感觉全国人民都知道英美联军要登陆,一点都不惊喜,她好像偶尔得到一颗糖的小屁孩,正想嘚瑟呢,一抬头周围人嘴里都抿着一颗糖。

那么问题来了,她以前就听说诺曼底之前希特勒把隆美尔调回本土了,求问元首到底怎么想的?远东人民看着呢!

眼看着天已经蒙蒙亮,早市快开了,她决定先去看看有没有今日的报纸顺便买条鱼,今天秦梓徽轮休,让他做葱油鱼……

结果她刚拿上包锁上门,就见秦梓徽远远的跑来:“嘉骏!嘉骏!你可见二哥了?”

“没见着,昨天他出门时就说晚上不回来。”

“可有说去哪?”

黎嘉骏也紧张了:“没啊,一个成年人说在外面过夜,我总不能说问跟谁睡吧?怎么了?”

“昨晚有一群学生被抓了,”他喘了会儿气,“后来宪兵队不知怎的摸到一个供党的地方,抓了不少人,闹了大半夜,有个被抓的托了看管的兄弟到这儿来找你,那兄弟知道你是我老婆,就先过来找我了。”

“不是二哥?”

“不是,报了名字的,叫张青羡,你可认得?”

“……不认得。”黎嘉骏寒毛都立起来了,“怎么回事?点名找我?”

“点名找你。”秦梓徽皱着眉,“我也原以为是二哥,但以他的样子,不可能到现在都没认出来,你先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好。”黎嘉骏有些六神无主,“若他提什么要求,你先搞清楚他和我到底什么关系。”

“这是自然。”秦梓徽正要转身,又忍不住叮嘱,“你千万别出门,除了我们,谁来都别应。”

黎嘉骏想了想:“不,我先去巷子口的兴源包间房躲躲,孩子我不能带着,真要出什么事,别被一网打尽了。”

“那你交给谁”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黎嘉骏果断往右指了指:“我托薛姐照顾。”

薛太太和她男人同姓,叫薛莲,自二哥搬煤那事儿就和他们家熟了起来,来往并不多,但相互也不太太太太的叫了,她喊人薛姐,薛姐则叫她黎先生,虽然依然没金花阿妈家熟,但她莫名的就觉得薛莲的活法带着股狠劲儿,是个能扛事儿的女人。

看秦梓徽样子是倾向于金花阿妈的,但黎嘉骏既然做了决定,他也不反对,点头:“你斟酌便是,千万小心。”

“好,你真的千万小心,别硬来。”

大清早遭遇这种事,黎嘉骏感觉糟心得狠,她随意收拾了一下,把小三儿带到隔壁,薛莲正在晾衣服,唱着歌儿,见娘俩过来,有些愣神:“怎么了黎先生,金花阿妈不在吗?”

黎嘉骏也不避讳:“薛姐,我们家被泼了点黑水,我这两日可能要躲躲,小三儿能不能先寄在这。”

薛莲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补充:“你放心,我这就联络家人,若真被人拉进坑里了,绝不会让小三儿拖累你的。”

“说的什么话呀,孩子交给我你放心。”

“这是伙食费,要劳您费心了。”

薛莲也不客气,接过钱袋,朝小三儿笑:“小三儿,到薛姨姨这来。”

小三儿正渴睡的年纪,此时睡眼朦胧,抱着个布娃娃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意识到自己又被托管了,委屈的瘪了瘪嘴,很是颓丧的偏头看地上,时不时的瞄一眼狠心的亲娘,她越来越像她爹了,各方面,卖起萌像机关枪,嘟嘟嘟嘟的黎嘉骏血槽就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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