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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家书(68)

为了这文章,她和范希天他们瞎混时还被嘲笑,说她太损,全国军阀一个个都靠抗日哭穷了怎么办,老百姓的饭钱都被一腔热血烧掉了。倒是范师兄很诚恳的在嘲笑之余还夸奖了一下,说她的想法和一个很厉害的人不谋而合了,虽然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但就他的观察看,那人的表现就是这样的。

黎嘉骏问那人是谁,范师兄很感慨的说:“他叫萧振瀛。”

“哦。”黎嘉骏埋头喝茶,没听说过,“你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你朋友?

“怎么会,那可是个顶顶厉害的人。”范师兄笑道,“我以后肯定要拜访他去的,你有兴趣吗?”

黎嘉骏哭笑不得:“我才刚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会想去拜访他?”

“因为你的想法和他的做法不谋而合了呀。”范师兄此时手里还捧着黎嘉骏上交的笔记本逐字逐句点着看,“前两年中原大战的时候,二十九军被完全打完了,我们都以为以后直系军阀就这么垮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个萧振瀛左跑跑右跑跑,二十九军又站起来了,就在你们张少帅眼皮子底下,夹在张蒋之间,前后左右的山头上的大帅抖抖脚趾就能踩死他们,一分钱都不肯出,他们穷得要当裤子,但却仗着抗日的口号,硬是扛下来了。”

“仗着抗战的口号……”黎嘉骏琢磨,“感觉你的说法也不是很……友好?”

“因为口号喊了一年了,其他什么动静都没啊。”范师兄拿出一张演算纸开始做题,“这题不难啊,揽胜弟弟不会做吗?”

“能喊他名字吗?”提起揽胜黎嘉骏就蛋疼,以前她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想这个揽胜不就是路虎的牌子吗,每次听就感觉有一辆吉普迎面看来有木有,“您在面前就顺便问您啦,您不行我再去找他喽,他上课呢,最近他们系的老师都已经认得他了。”

范师兄笑着摇头,把写了步骤的本子递回来:“幸不辱命,看来师兄我还够格和你一个考场的。”

黎嘉骏接了本子也没看,笑嘻嘻的回去了。

六月的北平已经初显威力,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只觉得暖暖的气从四面涌来,黎嘉骏起床照例去巷口的医馆那儿让小伙计联系产婆到家去,这阵子大嫂快生了,家里人都紧张的狠,她本来都牢牢的守在家里,这次去清华考试要一整天,感觉很不安心,干脆顺路去医馆撒钱找产婆驻守。

大街上都是穿着薄衫的人,女孩儿长裙及膝,男人的款式则看起来只是比冬天的薄了点,有钱穿得花枝招展的,一般不会在街上走的,他们都坐车,黄包车和小轿车,直接到目的地去。

黎嘉骏其实穿得挺奇怪,她来的时候没带多少行李,眼见这日子一天天热了,就跟着大夫人叫来的裁缝简单做了两身便于行动的裙子就算了。

以前她就直接穿黎三爷时期的衣服,那款式和面料堪称狂霸酷炫,现在陡然小资小清新了,家人都表示看着不习惯,而唯一对黎嘉骏以前的风格不了解的蔡廷禄,居然也说不和谐。

“你该穿裤子,寄个皮带,然后一件衬衫……戴顶马球帽。”

黎嘉骏想象了一下,怎么都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形象,但总觉得很土…

隐约觉得外面呆久了会蛋疼,她也没多留,确定了产婆二十四小时待命后,就又放心的回了家,大嫂此时已经整个人都快肿得飘起来了,看着就觉得娃娃肯定很壮,为了让她产前不那么忧郁,每日金禾就把大嫂扶到走廊里吹着暖风和黎嘉骏闲聊,偶尔蔡廷禄没有感兴趣的课,就也坐在那大家瞎唠嗑。

今天也是如此,蔡廷禄自己去听了数学课回来了,意犹未尽的拿着纸在那写写算算,而黎嘉骏看了一天的书,崩溃得想揪头发,一旁的大嫂被金禾扶着消食回来坐着,拿起一本小说又放下,叹口气:“天又暗了。”

“你要去睡了吗?”黎嘉骏随口一问。

“不怎么想睡,越睡越累。”大嫂抱着肚子叹息一声,愁眉不展的样子,坐了一会儿,突然一僵,嗯的申银了一声。

“大嫂你怎么了?”黎嘉骏凑过去,很紧张,“发动了?”最近她也注意了不少生产方面的事情,开口就是个术语。

“好像……是。”

“卧槽!”俩毛孩子跟尾巴被烧着了似的跳起来,虽然早有在心里演练无数遍,可此时不管PlanA还是PlanB都汇成黎嘉骏气冲丹田的一声嚎:“金禾!!!!嫂子要生啦!!!!”

一阵鸡飞狗跳后,大嫂被送进了产房,产婆白天家里人少的时候驻守着,晚上就回去做饭带孩子了,海子叔连忙专车去接,大夫人和金禾都是有经验的妇女,此时在大嫂身边一步都不敢走开,黎嘉骏和蔡廷禄两个小毛孩就被指使着干这干那,烧水捧柴火生煤炉烧毛巾,各种往产房塞必备用品,力求产婆来时能万无一失。

大嫂一开始还没什么声息,申银声低低的,可后来就撑不住了,一阵阵的大叫,说实话她的年龄虽然不小,可在黎嘉骏心里还是算早孕的,平时很稳重沉着的少【妇】样,此时听着尖叫,却细细尖尖的纯然还是个少女。

产婆终于匆匆的来了,进屋前从容不迫的吩咐外头正在给煤炉扇风的俩人多烧热水,那样子活像个神医,结果产婆刚进去,大嫂就一声惨烈的尖叫。

蔡廷禄惊得手一抖,蒲扇啪啦啦掉在了地上,他蹲下去捡起蒲扇就没站起来,一边朝炉子里吹气扇风一边呲牙:“听着好疼!”

黎嘉骏也乳酸:“是啊,好惨!”

“你也会有这一天啊!”感叹。

“求不要提!”黎嘉骏心有戚戚焉,往蔡廷禄望去,却见他不知是火光印的还是热的,脸红红的,到嘴的调【戏】还是给压了下去。

里面这么喊着,一声高过一声,折腾了整整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迎来了一个新生命,在黎嘉骏看来,非常幸运的,是个带把儿的。

这玩意看来还真是有遗传的,大夫人这辈子两胎,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男孩儿,轮到大哥这儿,膝下大概也是以男孩儿为主的命,黎嘉骏以前就看出来,大夫人一开始态度对她还好,并不是因为她作为女孩儿不威胁大哥继承家业,而是因为她其实也希望黎家有个女孩儿,让黎老爹能儿女双全。

其实对于生男生女,大夫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希求,一开始大概是因为黎家看起来人丁还算兴旺,可一转眼,兴旺的人丁里就有两个负责传宗接代的上了前线,那大嫂着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性别就忽然重要起来了。所以黎嘉骏冲进产房看小侄子的时候,分明看到大嫂悄悄松了口气。

家中添了新丁,黎嘉骏第一时间写了信去给黎老爹报喜,顺便让他给起个名字,这头大家就开始琢磨起小名儿,她怕自己一时作死又瞎搞,干脆躲得远远的,等捧着书回去时,刚上任为奶奶的大夫人已经俊哥俊哥的喊上了。

黎嘉骏听了几次感觉很不习惯,总感觉是在喊自己……

这倒让她想起,自己虽然穿来时已经满了15,但大概是事情太多,总之谁都没想起给她起个表字,她现在既然在这么一个大能遍地的地方,是不是能找个厉害的前辈给她起个表字?

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迫切,虽说哪儿都有大神,但是且不说以后去了上海还刷不刷得到,光现在看到了陈寅恪还有胡适就够知足了!

陈寅恪她也只远远听过一课,这么想请胡先生起表字这主意似乎更靠谱点,想想吧!胡大大给起的表字!全中国多少人有这待遇,家长肯定不带反对的啊!

季羡林?得了吧,这货现在自己还是个小学渣沫沫儿!

转眼,七月末,北大的考试先来了。

此时北大还叫国立北京大学,其他科目黎嘉骏就不提了,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国文题,其实其他的卷子她大多都能凑满,唯独国文经常处于两极分化的情况,有时候一整大题一个字都写不出,有时候则刷刷刷觉得到了小学考场。

这次的国文题黎嘉骏看得又哭又笑,第一道题居然是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译成白话文还自加标点!

能信!?北大招生语文考试第一题把试译成古文加标点!

比当年东北大学的考试还简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当然她的标准与众不同……

黎嘉骏刷刷刷一顿狂写,只觉得酣畅淋漓,到下一题的时候顿时刹车了。

凭书名写作者。

《文史通义》、《后汉书》、《论衡》、《说文解字》、《日知录》、《说苑》、《红楼梦》、《方言》、《文选》、《三国志》总共十本书。

要是以前的黎嘉骏,乍一眼看下去,十本书里面能写出哪一本,大家心里都懂……而且因为《三国志》和《三国演义》的可怕陷阱在,可能《红楼梦》的解答她都要斟酌斟酌。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在二哥的补习下彻底分清《三国志》是陈寿所著,《三国演义》是罗贯中所写,说不定为了拼个一分,她会咬牙把罗贯中给写了……虽然明知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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