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徵的眉宇带着些疲倦,他道,“今日战况不容乐观,敌军战力极强,我军则……”
他欲言又止。
论三军数量,安无疑占着极大的优势,几乎比敌人多出了一倍。
但……论整体作战素质,姜姬帐下的精锐却是令行禁止,作战执行力极强,发挥出来的战斗力自然也强横。哪怕没有姜姬这个bug在阵前冲杀,他们也逐渐压倒了安的气焰。
吕徵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但却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想要骂娘。
看看敌人的作战素质,看看自家人的执行力……
姜姬帐下兵马用行动告诉安一个道理人多不代表一切。
本身质量就不如人家,安还在短期内招募了那么多摇旗呐喊送人头的普通青壮,强行拉低了整体素质。这些日子下来,吕徵尝到了何为“无力”,负面情绪几乎要压不住。
他脑子里有数种应对敌军的阵型,配合主将一起下达军令,效果却远不如预期。
这就好比大脑思维活跃,试图控制身体做出反击、防御敌人的动作,奈何手脚不听使唤,要么麻痹僵硬,要么手舞足蹈,眼睁睁看着敌人高举的刀刃嵌入身体而无能为力。
吕徵今日回来这么晚,不仅是因为受了伤,更重要的是他被安留下斥责。
众人明知道症结在哪里,但无一人站出来替吕徵说话。
不敢说啊。
他们说什么?
说大军整体战力不强是因为吕徵强行招募的兵马素质太弱,不仅没有增强战力,反而拖了后腿?要是这么说,无异于是质疑安的决定和能耐,谁也不想在安火冒三丈的时候顶风作案,吕徵成了背锅侠。当然,安还是有分寸的,说是斥责,其实也没怎么说重话……
毕竟,他的心腹和左膀右臂花渊不在这里。
现在还需要依仗吕徵,不能将人彻底得罪死,寒了人家的心。
康歆童默不作声,只是将温着的饭菜端到吕徵跟前,希望他多少吃一些。
“此战怕是……为父会尽量安顿好你。”
姜姬始终没有出战,但符望统领的大军再辅佐几个出了名的谋士,吕徵身边又是猪队友,他是心有余力不足。趁着局势还没恶化之前,他打算先给康歆童谋一条出路,保证她安全。
“女儿哪里都不去!”
康歆童斩钉截铁地拒绝,吕徵默不作声地吃饭,不置可否。
不等吕徵谋划一二,两日后传来一则坏消息,惊得全军上下惶惶不安。
二十万石粮草被劫!
安气得浑身发抖,斩杀押粮将领,心里更是把姜姬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吕徵眉头轻蹙。
神隐了两个月的姜姬出现了。
一出手就是截下二十万石粮草。
吕徵喟叹道,“果真是她的风格……”
不动则已,一动要人命。
对此,姜姬则表示excuse me?
这个黑锅谁甩来的?
第1664章 收南盛,杀安慛(七十二)
“主公主公,饶过末将吧,末将真是冤枉的呀”
吕徵收到粮草被劫的消息,急匆匆赶来,正巧看到两名士兵将五花大绑的押粮将领拖出去军法处置的情形。这位将领自知必死,仍不肯放弃生的希望。余光瞥见吕徵的身影,连忙梗着脖子高声喊冤,“军师!军师!末将是冤枉的,末将勤恳督押粮草,未曾通敌叛主!”
吕徵听他向自己喊冤,足尖一顿,木屐踩在碎石上发出闷响。
将领又挣扎着道,“粮草消息泄露绝非末将之过……军师,救救末将!末将真是冤枉的!”
“粮草是假的,早就被调换了,末将冤枉啊!”
“军师救命!”
仅仅顿足一息,吕徵便恢复常色,抬袖掀起主帐帷幕,弯身进入。
他来得比较迟,帐内已经坐了一圈的人,只是不少人神色凝重连他过来的动静都没察觉。
安刚刚下令斩杀押粮将领,余怒未消,见吕徵姗姗来迟,心下更加不喜。
他这会儿倒是没想到吕徵的帐篷搭得比较远,距离帅帐有一段距离,哪怕吕徵一路小跑着过来也不可能第一时间抵达。当然,作为合格的渣男,安是不可能从自己身上找错误的。
对待不喜欢的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才是渣男的正常操作。
没事的时候冷落吕徵,有事的时候说话就亲昵了。
他压下内心的不喜,沉声询问对策,双目似乎流淌着纯粹的信任。
吕徵早就习惯了安的操作,一边感慨这位主公戏精上身,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是戏,一边羞惭地作揖道,“方才听闻粮草被劫之事,匆匆赶来,还未有时间了解劫粮详情……”
安被噎了一下,心里更加堵得慌。
吕徵见安没话可说,侧头询问其他人事情经过。
安默默将喉头翻滚的斥责咽回去,按捺烦躁情绪等吕徵了解事情的起因经过。
二十万石粮草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还关系到全军上下接下来一阵子的嚼用,押粮队伍自然不敢懈怠。奈何,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运粮大军即将抵达的时候被窜出来的敌人打劫了。
这般执行能力,众人都以为这是姜姬的杰作。
姜姬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她曾经做过的事情也被人搁在放大镜下各种研究,翻来覆去地分析。这位煞神做了多少让人闻风丧胆的事情,作为她的敌人,安一行人自然也知道。
分析过后,他们一致将这口锅丢给了她。
殊不知,姜姬改邪归正之后就没有浪前线了,更别说带人去劫粮。
劫粮这事儿的确是她帐下人马干的,但那批粮草最后受益者却不是她。
吕徵敏锐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拧着眉头询问旁人。
半晌,他对安道,“主公,此事尚有疑点,臣恳请主公收回成命,暂且留下柴将军一命。”
安差点儿被气倒,压不住脾气,当着众人的面斥责吕徵别有异心。
吕徵口中的柴将军通敌叛主,这种人不杀,那该杀谁?
杀他吕徵吗!
安没想到吕徵居然还会给对方求情,越发怒不可遏。
“恳请主公听徵一言,此事疑点颇多,主公应当慎重对待。”吕徵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语调淡漠,“粮草之事,事关我军机密,敌人如何知道这般详细,打了柴将军措手不及?”
安冷笑反问,“此人通敌叛主的信函都有,你说柳羲为何知晓详细?”
敌人一瞧就是预谋久已,必有内应给他们透露情报。
这人除了证据确凿的柴将军,还能有谁?
这种愚蠢的问题,真不知道哪里有异常。
吕徵道,“既然如此,粮草被劫之后,他为何不顺势被柳羲俘虏,脱离困境,反而带兵突围,将消息递予主公,最后惹来杀身之祸?另外,柴将军还说粮草是假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安生气地道,“不过是个叛徒为求生以及陷害人的手段。”
吕徵却不这么认为。
敌军偷袭的时候,柴将军尽力护住粮草,奈何敌人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突然杀出来,杀得众人措手不及,一顿操作猛如虎,便将押粮的守兵打懵逼了。柴将军努力拖延却没成功,最后不得已,他便打算将这些粮草都烧毁。他们不能用,粮草也不能落入敌人口中。
结果
上面的粮草都是正常的,底下的粮草却是伪装过的,里面装的根本不是粮食。
发现此事的柴将军整个人都懵了,远比敌人偷袭更让人毛骨悚然。
安要杀他,他便将此事抖出,结果无人相信。
“陷害人?陷害的是谁?”吕徵沉声道,“主公再护短,这种时候也不该偏袒任何人。”
负责粮草的人是花渊。
如果花渊准备的粮草真的,柴将军便是说谎的人。
反之,这批有问题的粮草就是花渊准备的。
说不定泄露运粮细节,引来敌人精准打击的人也是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