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杂务都交给几个年轻后生或者提拔上来的新人做了,他们只需要把控大方向就行。
练兵交给几个将军,每日的日常就是看看中诏境内传回来的情报,分析一波局势,凑在一块儿想想点子继续坑中诏诸侯,让他们或分裂或结盟或自残……基本天不暗就能下班回家。
不仅如此,他们还闲得派人整顿附近流民,开垦荒田,一副打大长久战的模样。孙文老爷子更绝,他弄了一块菜田,每日早早起来散步一圈,太阳升起前给苗苗浇水施肥。他不仅种了菜,还养了一窝兔子,弄了个不大不小的兔舍,打算落雪时分跟亓官让一块吃火锅涮兔肉。
说是打仗,倒不如说是提前感受日后的养老生活。
根据自家亲孙子的目测,孙文老爷子这一年大概胖了十来斤,原先干瘦的脸颊都圆了一圈。
别人是老了一岁,孙文老爷子倒像是年轻了十岁。
“清闲好,老头子日后有个好歹也不遗憾了,好歹晚年也享过福。”孙文喟叹一声,生硬地扭转话题,“要说有遗憾,大概是没能给兰兰相一门好亲事,丰浪子的儿子都有着落了,兰兰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就单着呢?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活几年,能不能瞧见曾孙……”
亓官让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装傻充愣就是不肯接孙文老爷子的话茬。
早一两年,孙文说话还是蛮矜持的,最多在他跟前吹一吹孙儿孙兰如何如何,向他疯狂安利孙兰是个好女婿人选。熟悉之后,孙文老爷子就不再矜持了,每天都要尬聊一波。
亓官让不是不明白孙文的意思,可这关乎着自家闺女的终生幸福,亓官让不想草率决定。
哪怕孙兰是个不错的少年,但未必适合自家闺女啊。
孙文老爷子看着着急却没办法,谁让自家小猪喜欢人家菜圃的白菜呢?
日常碰壁,孙文老爷子幽幽一叹,连去兔舍看一眼的心情都没了。
兔舍的兔子是自家孙子抓来的,老爷子正巧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干脆留着养了。
兔子下崽快,冬天还能多吃两顿火锅。
孙文老爷子过着退休一般的清闲生活,委以重任的几个小年轻和新人就没那么舒服了。
孙兰忙到月上中天才回来。
此时的少年身形又抽长不少,虽不魁梧,但也不羸弱,腰杆笔直。那张脸蛋瞧着比以往更加清瘦,肌肤略黑,双眉比同龄少年细长一些,一双杏眼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朝气和锐色。
当年羞怯的小男孩儿,经过这两年多的军营磨砺,多了些外向,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每当瞧着这样的孙子,孙文老爷子都恨不得将搜罗来的珍珠磨成粉给他敷一敷。
不知道出仕当官看脸的吗?
晒得这么黑,一点儿都不符合时下主流审美。
老爷子这么念叨,孙兰就很无奈道,“柳公又不注重样貌,如今风气与爷爷那会儿不同了。”
别的不说,主公帐下齐匡是出了名的丑啊,长相对不起爹娘,腿还有残疾。
这么一个条件,搁在以前,别说被重用,连出仕的门槛都摸不到。
“男子汉长得那么白做什么……”
孙兰在军营混久了,越发觉得肌肉才是男人的浪漫。
可惜先天限制,他练不出横练的肌肉,顶多将柔软的小腹弄得紧实一些。
这一会,孙文老爷子看着披星戴月回来的孙子,老脸都要耷拉下来了。
他的孙儿又黑了,若非老人家眼神好,怕是都看不出孙儿与黑夜的区别。
“主公传信,明年大概要修整一年。”
孙文指着自己对面的席垫,示意孙儿坐下谈话。
“你在金鳞书院的课业也该重新拾起来了。”
孙兰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不由得正襟危坐,脊背挺得更直。
“爷爷,您的意思是让孙儿回去?”
孙文点头,耐心给孙兰解释,“大军修养一整年,期间的杂务对你而言不过是重复了又重复的事情,做了也是浪费时间。倒不如回了金鳞书院跟着夫子好好读书,夯实基础。”
孙兰这两年在前线做得很不错,很多事情比一些老人都要干练。
只是,孙文给他的定位可不止这个,来日想要走得更高,他还要学很多东西。
第1735章 有点儿方……
孙兰走上仕途,不是做得好就能爬得高,还需要精进自己的学识,学好如何经营人脉。
以前,官场人脉多以士族血脉为网络,如今却不同了。
孙文老爷子活了五十多年,目光毒辣得很,当别人都还懵懂不解的时候,他便看出金鳞书院与日后官场的联系。若金鳞书院培养出来的人才日后大多入仕,那么士族血脉的影响将被仅以削弱,同时以同窗、同门、同届、同校的关系将会变成官场主流。孙文也不是想孙子变得汲汲营营,但官场仕途不是独行侠能闯的,很多时候都需要人脉支持、相助。
如果孙兰入仕当官是为了实现理想,为民请命,那么他最先要做的就是保全自身,才有接触梦想的机会。孙文是过来人,有些事情他看得透,自然希望孙子能在他指点下少走些弯路。
孙兰没爷爷想得那么复杂,点头就应下了。
只是
“孙儿舍不得爷爷。”
“多大人了,还撒娇呢。”孙文心里很受用,但嘴上还是要傲娇一句的,他想起什么,笑着道了句,“回去之后,记得聪明些。知不知道主公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什么话?”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话倒是精炼有趣。”孙文道,“文证这位老岳丈太难搞定,那你就聪明些从他女儿入手。若能博得佳人欢心,文证也不好继续装聋作哑了。对了,有一点你要谨记,切不可鲁莽、更不可僭越。倘若老孙家出了负心薄幸之人,爷爷可饶不了你。”
孙文鼓励孙子去追求喜欢的女孩,曲线救国搞定难搞的未来岳父,可不是鼓励孙儿去当渣男的。如果孙兰真在婚前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依照亓官让那个护犊子的性格,势必会跟孙文撕破脸皮。孙文年纪大了,真不知能活几年,他要是去了,孙兰打得过亓官让?
呵呵……
分分钟被那条老狐狸活撕了。
孙兰也是在军营混了两年的少年,不是之前单纯懵懂的单纯儿郎,一些荤话他都听得懂,更别谈自家爷爷说的。一紧张,原先的本性又暴露出来,略显暗沉的肤色透出了红晕。
“爷爷,您说什么呢……孙儿岂是那种人……”
孙文哼了一声,“不是最好,不然的话,老人家真怕白发人再送黑发人。”
孙兰:“???”
孙文道,“你可知亓官让家的闺女如今能开几钧的弓?”
孙兰有些不祥的预感。
亓官静慧打小力气就大,不过这是正常现象,孩童时期的女孩儿力气都比男孩儿大。
“几钧?”
钧与石一样都是重量单位,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
所谓千钧之力,虚指三万斤的力量,比喻器物之中或者力量之大。
孙文的表情难以用语言描述,望向孙子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惜。
“足有五钧,碍于如今年纪还小,再过几年就不是这个数了。”
这意味着啥?
这意味着自家孙子真娶了人家,要是生了矛盾被家暴了,人家一手能将孙兰提起来丢出去。
孙兰真心喜欢人家,想要追人家,那就认认真真追,追到之后好好待人家。
不说亓官静慧有个超难搞的爹,光是她本人就够孙兰喝一壶了。
孙兰:“!!!”
五钧?
一百五十斤?
孙兰的体重都不足一百五呢。
这份震惊残留到了第二日,甚至影响了他的办公,错字一堆一堆。
幸好军营重要事务都以竹纸书写,若是改成竹简刀笔,一个错别字就要耗费超久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