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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衣(20)

作者: 锦袍仙 阅读记录

宁星野一怔,收了笑容,并不辩解,也默默跟了上去。

*****

时令入夏,珍儿满月、颇为茁壮;帝后皆是欢喜,摆宴庆祝之后,按大膺历来庆典习俗、在宫墙上空燃放烟花,供城中万民观赏同乐。

帝后精神见好,兴致高昂,带着珍儿与端睿太子遗孀,移驾宫中观星台高处看烟火燃放。天纵亦是心情松缓,不时逗弄着侄儿,盯着婴儿的可爱模样,不禁想起逝去的天赐,心里虽有难过,脸上却一点不漏。珍儿被他逗弄得尖声大笑,手舞足蹈,引得帝后同样笑颜逐开。

老宫人们纷纷凑趣道:“太子殿下年纪虽轻,倒是很会哄孩子呢。”

皇后笑道:“这还是侄儿,就这般喜爱;待他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知怎样地爱不释手呢。”

天纵忙撒了手,无奈笑道:“母后取笑孩儿了。”

皇帝亦道:“你母后此话不错,你也无需着急,朕会挑选最好的世家女子作你的正妃。”他在“正妃”二字上略着重语气,显然是已获悉了南墟公主之事,也是表明提点之意。

天纵并不多作解释,只恭顺行礼:“多谢父皇母后美意。”

正说话间,第一朵烟花已跃上夜空。皇城燃放的烟花皆是御工坊所制,年年别出心裁,样式翻新,教人百看不厌。每当皇城燃放烟花,宫中上下、宫外百姓皆是翘首以盼,人人兴奋,不到入夜便早早占好各自位置等着。

天纵自小到大,虽是见多了烟花燃放,此刻抬头看那五彩颜色,晶晶洒洒,点缀在漆黑天幕,心下亦是欢喜;却不知怎么地,深觉此时身侧若是能立有一人,方才圆满。众人皆被不停升空的绚丽焰火吸引,昂头齐齐望向天空,他却低首向台下望去。

每逢此时,禁卫总是最忙最紧张:又要照看台下排列的百官,又要警醒走水风险,还得提高戒备防范有不轨之徒趁众人疏忽之时作乱……

天纵看见宁星河就站在不远处地面,右手习惯地扶在腰间佩刀上,左手空握着,绷直后背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始终都未抬头看一眼头顶烟花,只是集中精神戒备。

烟花陆续升空,一朵朵尖啸着绽开,伴随众人的欢呼,仿佛点燃夜色、驱散了大膺皇城上空的阴暗,这一瞬即逝的美丽引得众人越发如痴如醉。

天纵瞟瞟身边,除了端睿太子妃偶尔低头逗逗珍儿,众人皆抬头观赏焰火盛景,连立秋也伸着脖子张着嘴盯着天空看,无人关注自己,这倒方便。他便放下心来,微微侧了头,难得星河此刻离得略近了些,天纵便肆无忌惮地任自己目光牢牢落在他身上。

宁星河此时侧身对着观星台站立。他本就肤色白皙,夜中更显得面如白玉;禁卫副统威风凛凛的制服将面容的精致柔美冲淡,明明灭灭的焰火将他脸庞与身形照成了一副世间最优美的剪影。

像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宁星河动了一下,忽然抬首望向观星台。天纵闪避不及,急忙转开视线看向空中焰火,作出一副专心欣赏的样子,脸上却忍不住作烧。

焰火表演正到了高/潮,夜空绚烂如白昼耀眼。

待他再向台下看去时,星河已低了头,瘦削下颔似是划出了一道哀怨弧线;再抬眼时却神色坚毅如常,转过身沿着宫道慢慢巡视,只留背影。

别走、别走,再让我好好看看你啊,天纵心中喊道。

可是焰火渐渐燃尽落幕,星河也渐渐走得远了。

天纵不再放任自己眼神,重新打起精神,陪伴帝后离席,在众人意犹未尽的振奋中走下观星台。

偶尔再抬首,依旧无月无星,沉云寂寂,仿佛刚刚那一场划破天幕的喧闹繁盛不曾发生过。不知为何,天纵心中也飘过一朵乌云,却不敢深想、恐生不祥,回转心绪继续去逗弄珍儿。珍儿却是困了,很快在乳母怀中睡着,天纵见小婴儿睡得香甜,心生多少羡慕,便也努力摒弃杂念,回到寝殿躺下。

只是他终究还是会做梦。

梦中,大朵烟花升上天空,却忽然化为朵朵红莲形状的狰狞火焰,在中天盛开、灼烧、降下,使得整个皇宫都笼罩在大火弥漫之中;宁星河奋力守在燃烧的宫墙上,一眼向他望来,却即刻消失在滚滚浓烟里……

第18章 微恙

天纵沉入梦魇,久久挣扎却逃脱不出,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坐起,已是一身冷汗。

守夜的内监闻得声响,忙唤了立秋一道进来查看。天纵不言不语,只接了热毛巾拭去冷汗,睁着眼躺下,次日便有些发热疲倦。

立秋心急如焚,在外等候御医诊治之时,忍不住对着宁星野叨叨:“殿下昨夜看着烟花还精神十足的,怎么忽然就病了呢,这可如何是好……”

自上次被天纵训斥,宁星野便一改平时的活泼多话,变得沉默寡言;此刻也是抱着双臂,低头若有所思。

立秋见他这幅漠然模样,微微带些埋怨:“怎么了,你不过是上次被殿下说了两句,难道就恼了殿下、不关心他了不成?!”

宁星野想也没想,扬扬眉毛,粗暴地怼回去:“你懂个屁,还有谁能比我更在意殿下?!”

话一出口,他有一瞬的恍神,才继续说道:“你是东宫内监首领,我是东宫侍卫统领,咱们都不能慌了手脚。眼下你急也无用,不如待会仔细听着洛大夫吩咐,该注意的别疏漏了。”

立秋见他镇定的样子,点头称是,这才跟着冷静下来。

说话间,就见御医洛南缓步走出殿来。洛南是洛北之姊,年纪虽不大,却是御医院公认的下一任院首,极有威信;立秋瞧着她脸色,心下微松,赶上去问道:“洛女官,如今殿下的情况如何?”

洛南手提小医箱,神色平淡:“无妨,殿下身体强健,不过是偶尔风热侵体而已,休养几日便好。洛北会留在殿内照料,秋大监不必忧心。”

宁星野插嘴道:“洛大哥身上惯有烟草味,怕熏着殿下,还是您亲自照看殿下妥当些。”

洛南向来知宁星野性子直,微微一笑,并不见怪:“下官早已令洛北戒了烟草,如今他身上只有草药味,不熏人了。近来下官正研制新药,不能丢下不管;再者下官终究是女医,留在此处多有不便。洛北晓得分寸,两位不必担忧,只听得他吩咐便是。”

洛南说完转身欲走,又停下提点道:“对了,下官瞧着殿下此病,或许也与近来心绪压抑有关。殿下政务缠身,你们两位随身近侍,平日若见他神思倦怠、心情沉郁之时,该耐心劝解、令他多些开怀多些笑容才好。”

立秋下意识答道:“咱们殿下,从前最是和蔼爱笑的,如今还要再多笑吗?”

洛南淡淡瞟他一眼,不再多说,立秋这才醒悟,忙和宁星野一道拱手致谢。待洛南离去,立秋挠头犯愁:“说来自从殿下入主东宫,确实远不如从前在王府时那般逍遥自在。可咱们殿下自小到大,什么也不缺,什么宝贝稀罕玩意都见过,这可要怎样才能引他真心高兴开怀呢?”

午间温热的风吹过,墙里墙外的柳枝一起摇曳,碧色晕染连成一片,蝉声愈发噪人。

宁星野看着远处宫墙边两排垂柳,似也在犯难,沉默不语。

*****

天纵病愈之后仍是如常处理朝政事务,他原本聪慧,在皇帝点拨之下,渐渐摸着些与百官相处的门道,也熟悉了庭下各个官员的套路,慢慢地习惯了这种日子。

太子正妃人选仍未决定,据说是帝后意见不一,仍在斟酌;如此一来,也无人敢提安排迎接绮罗进宫之事。天纵总之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一心钻研朝中之事,整日往返与正殿、书房、寝殿中,连花园也不再去逛。立秋见状,暗暗着急,生怕他如此闷下去,哪天又生出病症来,见宁星野对此不甚上心,便时常自己费心搜罗些民间玩意儿,献宝似地捧在天纵面前凑趣。天纵不忍拂他好意,便每每赏脸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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