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13)

我们沿着食堂往教学楼走，我还记得以前我和巫梓一起排队打饭打菜，他最喜欢吃食堂做的麻辣土豆丝，他说虽然又麻又辣，但就是停不住嘴。他经常分给我吃，不只是在食堂里打的菜，偶尔从家里带来的菜也是，总笑嘻嘻的夹到我饭盒里。

走过升旗台时，我想起六一儿童节的时候他在台上表演的样子，被涂得红红的脸蛋和嘴唇，额头中间点着红点，穿着黄色的衣服跳孔雀舞。刚开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但被叫上台后就和其他同学一样只顾着表演好而忘了其他事情。表演完后兴冲冲的跑过来，有点小得意的笑着，唇红齿白的，模样很好看。

我们从校长办公区域走到教学楼后面，这里有很高的树，乒乓球台上全是落叶。六年级上学期的时候学校就在操场建了新的乒乓球台，除了偶尔球台不够的情况，这里早就不用了。我喜欢在这里和巫梓一起吃饭，可以看到我们的教室，有时候同学也会在上面跟我们说话。巫梓望着乒乓球台，我觉得他可能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这里有我们很美好的回忆。

从决定来学校的时候我就想带巫梓进音乐教室了，我一直想在老师不在的情况下弹弹那架钢琴。我按印象中发现的教室窗户的小问题，成功的打开了教室后门。我打开钢琴盖，按了几个音。巫梓似乎也有兴趣，我让他一起弹。我们都不会，但这不影响我们对钢琴产生的新奇感。我想起我之前跟老师学过《小星星》，试了几遍之后我说教巫梓弹，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一下一下的跟着我按，生怕自己按错。他会了以后我们一起弹奏，我眼角余光看到他那因为学会弹钢琴而熠熠生光的眼睛和上扬着的嘴角，感觉他似乎有点以前的模样了。

我们弹琴，在黑板画画，聊天，最后关好教室门，从来时的门离开了学校。

后来，我们去了巫梓的老家。巫梓一个人站在破旧院子的中央，环顾着四周。我站在他身后两步的地方，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种他孤零零一人的感觉。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以前，我喜欢他上学时送给我的他家园子里的花，很好看，很香，拿回家妈妈也很喜欢。我把花插进花瓶里放在我的书桌上，感觉做作业都轻松了不少。不过现在，他家的园子已经荒草丛生，他也不再住在这里了。

回程路上巫梓有些犯困，头一点一点的，又不肯真正睡过去。结果脑袋一下子撞到了玻璃上，瞬间把他惊醒了，摸着自己被撞到的地方龇牙咧嘴，这下彻底清醒了。

我看着有点想笑。

Ｏｃｔ．１１Ｔｈｕｒ．Ｒａｉｎ

我和巫梓开始一起回家了。

我认识了他的同桌，一个叫万兴桦的男生。

巫梓和他在一起似乎很开心。

有种自己的好朋友被人抢走的感觉。

Ｏｃｔ．１６Ｔｕｅ．Ｃｌｏｕｄｙ　ｔｏ　ｌｉｇｈｔ　ｒａｉｎ

和万兴桦以及巫梓的其他两名同学一起打过几次球。

巫梓似乎都不参与进来，他同学叫他一起打他总是拒绝了。

“你们打吧，我看着就好。”

“我不会打球，你们打吧。”

这是巫梓最常用的说辞。

我记得小学的时候他似乎对打篮球蛮感兴趣的，就算瞎闹着玩儿的时候投篮也很有准头。

可是现在……

为什么不打球了呢？

Ｏｃｔ．２４Ｗｅｄ．Ｒａｉｎ

期中考试。

接下来三天要加油了。

今天看到巫梓，他似乎不舒服的样子，脸有点红，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Ｎｏｖ．２Ｆｒｉ．Ｒａｉｎ

家长会。

我打着伞在学校里闲逛打发时间，结果在综合楼大厅里看到了巫梓，他正在背书。

他从以前开始学习就很认真，这一点倒是没变。

不想打扰他，我坐在他旁边看着大厅里的其他学生。

天一直在下雨，冷飕飕的。

他背完书后望着我，我回头看着他，他却把头给转了回去。

我想和他聊点什么，但见他不太想开口的样子，我也就不好说话了。

偶然间瞥见他脸色很难看，有点担心。我以为他是怕家长会后父母因为成绩骂他，但他却摇头，也不说话，我也就没追问下去。

我说：“这次我肯定死定了，考得那么烂，我爸一定会揍死我。”

巫梓一脸不信。

事实上，我真的感觉和同学们的差距挺大的，我所见识的、知晓的、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那时候我觉得你把我、把我们抛弃了，心里总觉得有点不甘心，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

或许是话题聊到了这里，我不知怎的就想把当时自己的心情和想法告诉他。

他听我说完，一脸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

以前巫梓转校的时候，除了不舍，我应当还是有点羡慕吧，羡慕他可以到城里面学习，而自己只能在村里的学校读书。本来以为可以一起到小学毕业，结果中途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却去了其他的地方，所以才会感觉自己被抛下、被背叛吧。

不过，巫梓并没有抛弃我。他一直都有跟我写信，不过我因为一时想不通就没回。直到最后没了信件，我又开始期待他可以写信来，心里想着我一定给他回过去。只是后来再也没收到他写的信了。

“事实上，收到你的信我很高兴，非常的高兴。”我想要告诉他这一点，也想要告诉他我的后悔，想让他知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没有想过背叛你。”他看着我说，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我的眼睛，我感觉到他话语里的郑重。

“嗯，我知道。”我知道的，他是一个很真诚的人，“所以，我跟你道歉。”

“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吗？”原先望着我的眼睛在说完那句话后又微微下垂不再看我，转而望着其他地方，语气小心翼翼的。

巫梓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们没再说话。

我看到巫梓的脸似乎红了。

Ｎｏｖ．１３Ｔｕｅ．Ｒａｉｎ　ｓｈｏｗｅｒ　ｔｏ　ｏｖｅｒｃａｓｔ

星期二，体育课，和巫梓所在的一班同一节课。

照例和巫梓一起去操场，集体活动完了之后和万兴桦他们打球。

从万兴桦嘴里得知巫梓因为跳远不达标被罚蛙跳和走矮子步，也不知道一会儿他能不能过来。

打球的时候我一直注意着排球场那块区域，发现巫梓蹲在地上一直没起来，眼神四处张望，似乎有什么事。

和龚野三人交换后，我用纸擦了擦手，往巫梓那边走过去。

果然是站不起来了。

巫梓仰着头看着我，那模样有点可怜兮兮的。我把他拉起来，让他在花台旁坐下，让他活动活动腿。

他让我先回去打球，话没说完我就感觉到他语调的变化。

我有点担心。

巫梓说他腿麻了。

我觉得有点好笑，蹲那么久肯定会麻啊。这种时候叫个同学帮一把站起来就不至于这样了，可巫梓说都不认识那些同学，语气有点局促。

我帮他按了按腿，又让他活动活动，他的状况才好了些。

回教室上课的时候我走在巫梓后面，明显感觉到他的脚步不稳。万兴桦问要不要背他上去，他拒绝了。

我让他不用在意我，跟在他后面慢慢往楼上走。

回家的时候也是送他上楼后才回的家。

二栋一单元六楼二号。

他现在这种状态一个人爬这么高的楼层我不太放心，总要看着他安全到家才好。

和巫梓重逢以来，我一直有种巫梓和以前不太一样的感觉，今天的感觉最为明显。

终于明白过来，有哪里不一样了。

巫梓太客气了，不管是对玩得好的万兴桦，还是是好朋友的我。我们提供帮助，他常会拒绝。虽然不一定会直接说出拒绝的话，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在勉强自己，不想给人添麻烦，总想一个人解决。另外，他也不像以前那么活跃的参加群体活动，万兴桦让他一起打球他十之八九都会拒绝。和人说话交往也不似之前那般自信，不敢看人，总是低着头。他可能没发觉，他说话的音量并不大，别人正常说话的话很容易就把他的声音给压盖下去，更别提大喊大叫的，更是听不见他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