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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宦(27)

“娘娘快把安胎药喝了吧。”白太医说。

滢美人看了一眼,便露出厌恶的眼神,“又喝药,我都成药罐子了。就不能不喝?不是没问题吧。”

白太医恭敬答话,“回娘娘,娘娘肚中的龙胎月份尚小,喝了安胎药则能让龙胎更好地长大,同时娘娘有孕吐的反应,吃了药也能减轻。”

“罢了,我待会再喝,你们退下吧。”

白太医想了下,把李宝璋留了下来,他要李宝璋盯着滢美人喝完药再拿着空碗回去复命。

白太医一走,滢美人就轻笑着说:“李公公,许久不见,你现下在太医院当差?”

李宝璋低着头低声回道:“劳烦滢美人记挂,奴才现下是在太医院当差。”

滢美人涂得猩红的指甲在金丝楠木桌子敲了敲,“倒不是记挂,只是新当差的刘庆是个笨脑袋,皇上骂他好几回,还说他没你用得顺手。”她半撩起眼皮看了李宝璋一眼,“原想你多半是死了,却没死。”

李宝璋笑了下,没说话。

滢美人叹了口气,“你也是蠢的,为了个女人去惹皇上不高兴,还好皇上心善,要不然你就被活活打死了。”她眼波一转,“要不你到我这里来当差?我现下宫里的太监都是笨脑袋,一句话就掰开说他们才听得懂。”

李宝璋跪了下去,“奴才不敢奢望到娘娘身边当差,奴才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他顿了下,“皇上恐怕并不想见到奴才,奴才若是在娘娘这里,恐怕会坏了皇上的心情,进而影响到娘娘。”

他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滢美人。

当初李宝璋闹得那般难看,惹了梁帝厌恶,那新来的刘庆如此愚笨,他都不愿意把李宝璋调回来,心里多半还是生气的。一个原本忠心耿耿的奴才为了一个女人跟他闹,梁帝能不生气嘛。

若她把李宝璋调到身边用,难保梁帝见了李宝璋不生气。

滢美人这样一想,便断了用李宝璋的想法。

李宝璋再跟着白太医来请脉,她也权当看不见对方,她现在肚子怀着龙胎,若是是个皇子,便能青云直上,位份能晋好几级。

珠珠这几个月都呆在李宝璋那院子里,李宝璋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好些书回来,他每日晚上都在挑灯夜读,珠珠便白日拿来看,发现那书里的内容晦涩难懂,非她能所读懂。珠珠闲着无聊,便慢慢地装饰这个小院子,她让李宝璋带点花种子回来。李宝璋不仅带了花种子回来,还带了些瓜果的种子,珠珠一并种在了院子里的空地,每日去浇水,等着她种的种子生根发芽。

珠珠在院子里的时候,看见过从梁绍言逃跑那里的白狐狸好几次,没想到几个月了,它还没有被宫里的人抓住。它现下一身白毛脏了许多,也瘦了一圈,肚皮耷拉,仿佛许久没吃东西。珠珠看它比之前狼狈许多,便把自己吃不完的食物丢给那只狐狸。白狐狸连忙叼住,便逃之夭夭。那白狐狸不知道是不是有灵性,后面每隔五日都会来珠珠这里要吃的,珠珠给什么它都吃,完全不挑,只是十分不亲人,叼住吃的就跑。

它不亲人的行为让珠珠甚是开心,因为她还是很怕那只白狐狸的。

倒没想到,一日,那狐狸深夜里跑到李宝璋的院子,一边叫一边用爪子挠门,把睡着的李宝璋和珠珠都吵醒了。李宝璋听了一下,便下床去拿了棍子,珠珠连忙拦住了,“哥哥,那狐狸只是来要点吃的,别打它了。”

李宝璋眼神古怪地看了珠珠一眼,“你是不是平日里喂过它?”

珠珠眨眨眼,不吭声。

李宝璋瞪了珠珠一眼,“你在屋子里呆着,不许出去。”

李宝璋一打开门,那狐狸“嗖”的一下跑到了院子里的空地,眼神警惕地盯着李宝璋看。李宝璋拿着棍子正要走出去,珠珠突然说:“它脚好像受伤了。”

那只狐狸离他们挺远的,走动之间,后脚显得非常不自然。李宝璋仔细看了下,好像看到它后脚那里有血迹。他想了下,拿了吃的远远地丢给了那只狐狸,狐狸叼了吃的,连忙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李宝璋看着那狐狸跑走了,却没有立刻回房,而是看着狐狸跑走的方向。珠珠扒着门,看了李宝璋一眼,小声地说:“不回来睡吗?”

“你喂过它好几回了吧?”李宝璋冷不丁地说。

珠珠唔了一声,只能承认,“我看它挺可怜的。”

“以后不要喂了。”李宝璋把棍子丢了,重新回了房,把门关上。

“为什么?”珠珠不解地看着李宝璋。

“因为麻烦。”

李宝璋说完这句话便不肯再说,回到床上之后,珠珠想着那狐狸的伤,就有些睡不着,想到李宝璋还不许自己再喂它,便偷偷嘀咕李宝璋是个铁石心肠,倒没想到被耳尖的李宝璋听到了。他突然睁开眼,还微微直起身盯着珠珠,“我铁石心肠?”

珠珠啊了一声,往被子里一缩,小声地说:“没有。”

李宝璋把手伸到被子里去,他的手夏天都凉,更别提是在这深秋了,珠珠被他手一碰,冷得一抖,“你手太冷了。”

“还有更冷的。”李宝璋低下头咬牙切齿地说。

他对她这么好,她居然说他铁石心肠,他养一个她已经够累了,凭什么还要再养一只养不熟的狐狸。

珠珠尖叫了半声,后半声被她自己吞了回去。她身体在床上扭来扭去,像一条穿了衣服的白蛇。好半天,她就堪堪挤出一句话,“我再也不说了。”

李宝璋把手收了回来,又捏了一把珠珠的脸,此时他的手已经热了,“再说我坏话,饶不了你。”

他收回手便重新躺下了,没过多久,就感觉有个身体慢慢靠近了自己。他没动,由着对方慢慢挤到自己怀里睡,等对方找好姿势了,他才往外一挪,冷冰冰地说:“今夜不许抱着我睡。”

说他铁石心肠,他就铁石心肠给她看看!

滢美人肚子的龙胎满三个月的时候,京城出事了。

起初是一些卖家禽的小贩染上病,而后染病的人越来越多。这宫外染病的人越来越多,不得不引起了梁帝的注意。他责令太医院的人去查明病因,但太医院花了一个月也没查明,而宫外死的人越来越多,据说乱葬岗都放不下了。宫外死了那么多人,导致宫里的主子们也人人恐慌,皇后把每日的晨起请安都给省了。

但没想到宫里最先得病的是梁帝。

梁帝昨夜还跟一个妃嫔缠绵了一番,翌日就发现身体有些不适,他觉得额头很烫,还时有咳嗽。伺候他的刘庆立刻请了太医院的院首陈太医过来。陈太医跪在地上给梁帝把脉,越把,头上的汗滴得越多。明明是深秋,他却汗如雨下。梁帝坐在床边,拿着黄色丝帕捂着嘴,他看着陈太医的反应,咳了几声,眼神渐渐有了变化,“陈太医,朕是什么病?”

陈太医把手收回来,跪在地上的身体晃晃悠悠,“微臣没用,没把出来。”

梁帝干笑了一声,“怎么?你堂堂太医院院首,还有你没把出来的病?你老实跟朕说,朕是什么病?”

陈太医一张脸愁得能滴下水来,他身体都要贴在地上了,“微臣……微臣……”

“陈昌宏!”梁帝声音骤冷,“你若不实话实话,你就早点下去服侍太后。”

太后十年前就走了。

陈太医身体抖得像筛子,声音颤抖,“皇上的病症有几分相似宫外的……瘟疫。”他说完连忙磕起头,“微臣该死,微臣医术不精,也许判断有误。皇上可以召来太医院其他同僚……”

他话尚未说完,梁帝已经打断,“够了!”

梁帝双眼转为赤红色,他将黄色丝帕紧紧握在手里,眼睛一转看向站在一旁的刘庆,“你去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全部请过来。”

然不成,所有的太医把了梁帝的脉之后,全部跪在了地上,惶恐地不敢言语。梁帝胸口起伏极大,他怒视着跪着一地的太医,“你们是确定朕染上了瘟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