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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手的江湖(8)

作者: 月光船 阅读记录

沈宾刀锋扫中了他。

徐伯人毫不迟疑立刻躲闪——躲闪刀风。

然而,左肩啪地又一痛!

——徐伯人哪里晓得,若刀锋伤人,刀风必在伤处再加一刀!

沈宾果然是一劲敌,徐伯人觉得手心发凉,一直凉到心里。

——这一关,如何支持?

徐伯人只有暂时躲避:假山、花坛、树木……此处是沈宾地盘,于是且战且退,跃出院子,往林中去。

沈宾紧紧跟上,刀刀不肯放松。

月亮刚刚从云彩里钻出来。

四周一亮,沈宾攻势愈发猛烈。

徐伯人奋力支持。生死相搏的他,此刻本不该心有杂念,脑海却不由自主无法遏制,浮现一个念头:

我,该不该承认……在自己死之前,该不该公开承认……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这一问题,徐伯人问过自己不知多少遍。

在酒楼上喝这么多酒亦是为此,他想效法师父,用酒解决问题。

但刁庆早就告诉过他,一旦公开承认师承,也就意味着他要接过“中原第一刀手”的称号,一生继承衣钵。

——这不难。

难在那口刀,剑刀。

刀有灵性、有血性、亦有戾性。

这把剑刀的戾性,便是要主人孤独终生,流不得血,碰不得一个“色”字。

但刁庆始终不肯放弃剑刀。

“这把刀,已经传了七代,每一代刀主都曾想将它销毁,但都没有,也没人愿将之藏于深山——恐为根基稍差的后人发现,把持不定,坠入魔道——只好以以一己之力创出顺应剑刀灵性而克制戾性的招式,孑然佩着这刀,漂泊天涯。”刁庆对着十岁的徐伯人,缓缓讲述刀的来历。

“可是,为什么不销毁?”徐伯人问。

“舍不得——刀上有血,更有情义。”刁庆讲下去,“除第一任主人——铸刀师之外,历任刀主都因种种机缘,领受了技艺,继承了剑刀,因为剑刀上所溅,每每是利欲熏心、弄权夺势、上下其手、穷凶极恶之败类的鲜血!”说到这里,不由神采飞扬。

“这把剑刀,实在太顺手、太好用了——我的恩师,曾经因为‘星星峪’侵吞黄河灾民的救命赈灾款项一事,只身独闯‘星星峪’,面对十二高手围攻,浴血奋战一昼夜,保住赈灾款,全凭一把剑刀!而我,也是因此才死心塌地跟定他,跟定了剑刀!”刁庆讲着以前故事。

徐伯人忘不了,师父神色落寞中,突然迸出两道灼热目光!

…………

第二次长篇大论这剑刀,在五年后。

也就是十几日前,刁庆喝过痛快淋漓的酒,舞过狂刀,把白汗巾塞进怀里之后。

“伯人,你愿不愿意拿着这把剑刀?”他问。

徐伯人当时一怔。

“师父再跟你讲一遍,得到剑刀之后,一生流不得血,近不得色。血流多了,不但精力受挫,剑刀灵性便弱,戾性难以控制;而近色嘛……你年纪还轻,不一定懂,受过伤就明白了。七情六欲中,这个‘情’字……”刁庆叹了一声。

徐伯人又在师父脸上见到了那复杂表情。

可是,温柔,好像一匹鹿。

“等你遇上了,经过了,再作决定罢,师父不强求,那是你自己的事。”

“师父……”

“还有,若是你不想要剑刀,以后千万别用剑刀的招式与人动手,因为一旦使用,流血之后,依然能够感觉剑刀戾性。彼时剑刀不在手,你的武功受戾性影响,更会大打折扣,要小心了。”刁庆叮嘱。

然后,次日刁庆就不见了。

为寻师父下落,徐伯人才会对汗巾如此留意。

而且碰巧找到了线索。

——只不过,这线索变得突如其来的危险!

左肩上的伤还算不重,然而已流血。

右肋下却渐渐湿了一大片,又粘又腥,非同一般地痛。

徐伯人却觉得心脏怦怦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每一次都比上次更强烈,好像一把小锤变成了杵,一只杵又变成大铁椎,一下,又一下。

头也开始痛,仿佛一双大手在脑子里撕扯。

稍一疏忽,唰唰两下,左前臂和小腹又中刀风。

一个退步,斜右肩再一痛!

——离咽喉不到半寸。

徐伯人几乎无法再战下去。

“这么年轻,能接下我这么多刀,少见。不拿出你的绝招么?没见识到绝招之前,杀了你未免可惜。”沈宾眼中略略有了欣赏意味。

徐伯人紧紧咬着牙,现今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勉强支持着不倒下。

“要是你嫌不够刺激——”沈宾眼神一冷,“刁庆已经死了,死在我手上。”语气挑衅。

徐伯人苦痛目光不禁一缩。

很迷茫,很迷惑,更迷乱。

——痛!

就这么一瞬间,刀风扫过他双腿。

徐伯人站立不住,摔倒。

看着倒地的少年,沈宾脸上,欣赏的那么一点点意思转成轻蔑和失望,就像猎人精心布好了天罗地网,网到的却不过是只麻雀。

虽然失望,还是挥出“最后一刀”——度对方无躲避之力,只是一刀刀意和刀锋。

徐伯人脑中翻江倒海乱成一片,蓦地觉背上一道冷风,情急之下忙飞起右手——刀意击得后背一震,一大口鲜血喷出。

然而,奇迹般地,抵住了刀锋,还割破沈宾手腕。

沈宾飞起一腿踢徐伯人一个跟头——这小子,此刻还敢伤我?愈发恼怒。

再看徐伯人,刀已脱手,人伏在地上,几乎成一团血泥。

沈宾注目自己腕上划痕,伸出舌头舐了一口。

同时,决定——郑重其事地、用尽全力给这小子一刀!

而且还要刀意刀锋刀风齐下,把这小子脑袋一下子砍得飞起来!

沈宾凝神。

先将刀一摆,甩出一串艳丽血珠。

深深吸一口气,在月下,脸色隐隐透着银晕,双目奇异地镀上橙红。

他的刀在银色月光中,却也吐露橙色刀芒,嗡嗡低鸣。

眼中无人,只有刀。

“——劈!”沈宾蓦地吐气开声!

这一刀集结数十年心血与功力,橙红仿佛一个水泡啪地绽破,殷红颜色立即弥散开来,在空中四溢,染得远在天边的银月也披上一层晚霞,天地间顷刻被血浸了一浸。

他劈中了。

双目颜色渐渐恢复正常。

也看清前面的人。

他的心立刻像被自己的刀狠狠剜了一下;“你——”说不出话。

忽然背后劲风不善,沈宾忙侧身避开,以刀格架。对方一击不中立刻换招,狠狠再攻上来,随之而来话语:“喂!有本事的,跟我斗三百合!”充满愤怒。

沈宾看清眼前又一个少年,赤手空拳。

沈宾却不想战。

方才那一刀元气暂未恢复还只是其次,重要的是——

他的心,已经被完全弄乱。

被眼前的景象弄乱。

——被“她”弄乱!

9、第四章前情往事(1)

徐伯人心疼如绞,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他嗅到淡雅的兰花香,脸压在软绵绵温暖的什么东西下——他的身体被什么人揽住,挡在沈宾前面。

他又觉那个人霍地剧烈一颤!

忍痛,抬头——吓!?

云髻高挽,延颈秀项,竟是个倾国倾城得无可复加的女子!

明明是女子用身体护住了他,而他的脸,刚刚就压在女子胸口双峰之间。

徐伯人脸上乃至全身,如坠火中,热得几乎燃烧起来!

而此时,女子美丽的五官充满痛楚,颦着秀眉,目光莹莹中蕴着歉意与决然。

“听我说——刁庆以为欠我太多,情愿为我而死,其实不然。他错了,我也是。他不该死,所以我要把性命还给他……剩下的问你同伴吧……转告你一句刁庆的话,作决定,其实很简单,只要自愿……”女子喘息得更急促,但是声音柔和下来,脸上闪着决断、温柔,以及难懂的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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