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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小春(128)

作者: 小麦s 阅读记录

老黄原来是国内最大的一个运动网站创始人,上市前他选择了退出,收了六亿现金,沉迷于海上,还在开发新款的房车。老蒋扎根在青海湖边,全球顶尖的自行车赛车手每年都会去青海湖训练,全住他家开的破宾馆,自己却在研发专跑沙漠的钢管车,客户全是沙特阿拉伯的权贵,和老黄交流起造车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老李是陈易生的师兄,六年前去莫干山开民宿,一不小心出了名,现在又在一线城市开了分享办公空间,说起公司名号连唐方也耳熟能详。唐方猜测陈易生是想在老李的公司里给叶青找个工作。低调话少的玉雕大师老岑,自创绝学,得奖无数,连历任首富都追到他的工作室买玉牌,他却巴巴地送了好多和田玉墨玉的给陈易生。方少朴和老岑从赌石说到贵金属矿,颇为相得。

商检的老潘,大隐隐于小单位,却和陈易生因小龙虾和大闸蟹结缘,是一位当权者的外甥,说起老郭的事,问了缘由,笑眯眯说自己试试,走开打了一个电话,不过十几分钟,老郭就接到了镇书记请喝酒的邀请,一个不道谢,另一个也不以为然,径自深入交流起怎么把放养太湖的鸭子通过独特的口哨唤回来。

而小谢,唐方还没见过他的画,只知道他沉迷于绘画不能自拔,天赋过人,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导致毕业一年后就被某同窗故意激怒起了冲突,转而被警方当做精神病人送进了精神病院。这位同窗偷了小谢的两幅画去参展,却不知怎么被陈易生指出了不可能是他的作品。陈易生去西伯利亚前,跑在CD市待了一个多月,免费替青城山上一家房地产大鳄设计了度假村,才帮谢大姐把小谢给搞了出来,替他们租了房子请了保姆,让小谢专心画画。小谢画了两个月的画,四个月干透,今天姐弟两人是特地送画来的。

是啊,世界这么大,有意思的人这么多。比起这些活得精彩或坎坷的人来说,唐方真心觉得自己那点小情小爱太过幼稚,伤春悲秋。而眼前这些人,也许在商场在单位是另一张面孔,但在这里,却都是最真实的他们。而能让他们安心展示最真实自我的人,却是陈易生。

陈易生拎着几个麻袋,爽朗地招呼大家进屋赏画。阳光落在他肩上,明媚粲然。唐方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似乎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陈易生。

钦佩,不羡慕,羡慕不来。他说得对:每个人的出身,无法改变,可自己的人生,随时可变。

踏上台阶,陈易生忽地回过头来,看向茶棚下的唐方,扬了扬手中的麻袋,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糖啊——快来,看看你喜不喜欢。”

唐方心猛地被撞了一下。她自己在陈易生面前,何尝又不是嬉笑怒骂毫无顾忌的那个真正的唐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订阅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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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甜米酒

四十多张画一路卷着, 取出来后用书压平四角摊在地上。小谢独自坐在沙发上, 目光穿透来回穿梭的人们,神游在外, 看起来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毫不在乎。唐方看着他右手揪着自己新裤子的膝盖处,微微不停晃动着, 似乎不满意好几天没碰到画笔。

画痴, 不疯魔不成活。在一件事上专注投入一万小时,就可以成为专家,像他这样的, 只能用天才来形容。很难想象命运的玄妙,如果没有遇到陈易生这样又懂行又毫无顾忌还热心肠的人,这个天才也许就此毁灭。比起古今中外的艺术天才,被扼杀在精神病院的他连水花都激不起一点, 所有的作品就此埋没。光这样想想,唐方手臂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替他后怕。

他的画只有三个系列:乡村、森林、水草。唐方不是很懂艺术, 对于当代艺术尤其是装置艺术完全接受无能,却被他的画深深吸引。乡村系列, 有民房有田野有水渠,大片的饱和度极高的绿色, 夹杂着黑白和黄色,明显带有印象派的风格,构图上却有中式山水的韵味, 点彩技巧无以伦比,离得近才看得出那一片片绿并不是同一个颜色,而是深深浅浅的不同绿色糅合在一起,像旋涡一样能把人吸进去。

唐方看着其中一张横幅,想起幼时跟着母亲和外婆去东山扫墓,太湖边上的稻田翠绿无垠,一排排乌瓦白墙的江南民居,还有整片金黄的油菜花,散发着油菜的臭香味。扫完墓,外婆带着她坐在山上的石阶上,拆开自家做的枣泥糕、桂花糕,她用花手帕等着碎屑,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喝一口军用水壶里的温水。外婆还会趁姆妈不注意给她抿一小口外公喜欢的甜米酒,说一些当年方家的逸事,山塘街的铺子,祖宅里养的戏子,保险箱里的小黄鱼大黄鱼,老太爷抽鸦片,三个姨奶奶争风吃醋……但是解放后的事,都是空白。

扫完墓,她们坐公墓的班车去灵岩寺吃素面,爬山很辛苦,外婆总会给她点三两的面,加一份素罗汉浇头。下午庙里的大师傅们替外公做法事。她闲得无聊,在大雄宝殿前的荷花池边上看乌龟,还有很多人往乌龟的壳上扔硬币。如果下雨了就更好玩,可以在外面打地砖积水处踹水,她扛着透明的小雨伞,穿着嬢嬢从日本带回来的樱桃小丸子套鞋,用力跺脚,水能溅到脸上。最后不免被姆妈揪着耳朵切一顿伤窝(揍一顿)。

陈易生把她看得出神的这幅卷了起来,放到旁边:“这幅是我去年就订好的,你去看看十三张森林的画里,你最喜欢哪几张?”

唐方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那幅画,想问问多少钱,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老黄老蒋他们已经都挑了好几张,方少朴也选了两张,没人开口问价钱。

陈易生笑了起来:“你只管看。那边我最喜欢的三幅已经做了记号了。”

森林系列的画,和乡村系列全然不同,狂放的笔触伸向天空,褐色的树干斑驳,交杂的树枝并不密集,却依然宛如蛛网。看得人不自觉地陷落进去,怎么有人能把几近疯狂的灵魂铺陈在她面前呢,呐喊,迷茫,宣泄,朝着无尽头的森林深处奔跑,释放出无穷的力量。

唐方静静看了一刻钟,并没有人来打扰她。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小谢的作品震撼了,沉迷其中,没有讨论没有感叹,一切无法用言语形容。

唐方看完森林系列,又转回第一幅旁边,才发现压在左下角的书上贴了一张小纸条,上面陈易生三个字龙飞凤舞。再去看她另外喜欢的两幅,竟然也都是陈易生选中的。

这么巧,这么不巧。唐方有点沮丧,叹了口气,走到另一端去看水草系列。繁复的线条,斑斓的色彩,明明没有水,却感受得到水波在荡漾,水草在摇曳,悠闲又极富生命力。老李歉意地打了个招呼:“这个系列我全要了。正好放在一个新项目的大楼里。”

“太好了,那我以后经常去免费观赏。”唐方抿唇笑。

艺术,最终还是要用金钱来衡量。她真心为小谢高兴,绘画费钱,谢大姐为了供养弟弟画画,一天做四家小时工,中间还要回去给他做饭,十年如一日,如果这批画都卖出去了,两姐弟的日子会宽裕很多。

不出唐方的意料,四十几幅画,很快都各有其主。老李买了全部的水草系列。老岑拿了一半的乡村。陈易生留下三幅森林两幅乡村。画分别收回麻袋里,放在新主人的身边。唐方在陈易生的五幅画前又看了许久,再回过神,却见方少朴在和陈易生八角窗前说话。

陈易生的表情十分诡异,上下打量了方少朴好几眼:“你全幅家当统共只有三十万?”

唐方走过去:“是买画的钱不够吗?”

方少朴俊脸一红,摇了摇头:“画不贵,两幅才四万。”他苦笑了两声:“实不相瞒,我家里小妈下个月过生日,几兄弟都备了礼,至少也都是两三百万的。我囊中羞涩,实在选不到合适的礼物,刚才看老岑有一双玉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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