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不知嫡姐是夫郎(117)+番外

作者: 雪花肉 阅读记录

春草对于奚娴,有一种莫名的执拗啊。

过了很久,直到日头西斜了,奚娴仍旧并没有决定好到底梳甚么样的发髻,于是犹豫了一下,低头沉默半晌,沙哑说道:“我……我还是明天再去见姐姐罢。”

“今日去的话,说不定叨扰她歇息了。”

春草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点头道:“您的考虑十分周全。”

于是奚娴又坐在窗边发呆,拨弄着自己指甲上镶嵌的金玉,一点一点抠着,直到把指甲拨得鲜血淋漓,然后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慢慢咧到耳根。

真是的,为了见到姐姐,她实在付出了太多的精力。

希望姐姐莫要把她赶走才是。

奚娴夜里盗汗,又睡不好,甚至害怕自己睡不好的话,面色也会变得很差,这样又不配见到姐姐了。

奚娴第二日,又在梳妆台前坐了很久,时间越过越快,令她变得有些焦虑。

很快便忽然起身,决定就这样披着头发去见姐姐。

这样看上去比较清爽,从前姐姐也喜欢这样穿戴的。

奚娴的面容上缓缓爬上粉嫩的血色,提着裙摆一刻不停的往外走,外头的宫人纷纷与她行礼,却被春草打发了回去。

奚娴沿着回廊跑着,却越走越慢,直到侧殿之前,她的脚步已经很迟缓了。

顿了顿,奚娴回过头,略显局促茫然的看着春草,长发被风吹得微散了,才慢慢道:“……我,看上去是不是,胖了……是不是比从前老了。”

春草不希望主子再这般折腾下去,于是安抚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美貌。”

奚娴听罢,杏眼看着春草许久,才慢慢点头,然后迟疑着踏入了幽暗的宫殿。

里头和外面的清朗风光,完全背道而驰。

阴冷的,黯淡的,昏黄的,除了四角的鱼油灯,全然没有了别的光彩。

奚娴甚至,恍惚间能闻见一点血腥味,被浓重的檀木香覆盖住,就像是她生产那天一样的浓郁。

她忽然有些惶恐,捏着自己的长发,在润白的指尖绞着,一圈一圈的打转。

她想了想,又安心了起来。这么昏暗的话,姐姐一定没法看见她的憔悴了。

微风吹起床幔,奚娴看到稍远处重重纱帐间躺着一个人,似乎穿着素白的长裙,边缘绣着朵朵盛开的雪莲花,漆黑的长发从床榻上逶迤稍半,身材纤细而瘦削。

比从前要瘦了太多。

第96章

奚娴静默站在原地,歪着头,有些好奇的看着嫡姐的身影。

就在重重帷幔里,孤独而清冷,静默的等待着她。

可是她现在却是有些邋遢的。

长发披散着,似是丧失了生命力一般微微干枯,裙角泛着褶皱,动作僵硬而踌躇。

过了很久,直到夜晚的风儿也变得清凉入骨,奚娴拢着自己的手臂,广阔的衣袖簌簌而抖,她一步步接近床榻。

宫殿内装饰昏黄,床壁上嵌着两三颗夜明珠,越来越近的女人的侧颜,轮廓分明,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长眉斜飞入鬓,凉薄的唇角天生上弯,不笑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的冷淡,可假若柔和的时候,比任何人都招人眼。

可她偏偏不喜欢笑。

而如今的模样,瘦削得令人心疼。

过了那么多日,奚娴从没有哭过,因为最近这段日子发生的好事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奚娴认为自己没有任何哭泣的理由。

她有了第二个孩子,长得很像嫡姐的女孩,而嫡姐也会永远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儿子更会成为王朝年轻的国君,继承那个男人的江山夙愿。

一切都是那样完美,找不到分毫瑕疵。

她跪在嫡姐身侧,抓住了姐姐纤细的手腕,喉咙发涩,却歪着头咯咯笑起来:“姐姐,我来看你啦。”

女人静静躺在床榻之上,容颜带着锐利的中性之美,清丽而绝俗。

奚娴将面容靠在她的手心里,那里微微的冰凉随着动作传入奚娴的意识中,寒冷的触感令奚娴有些不愉快,可是她一点也不在意。

她只是叹息道:“姐姐也真是的,睡着了竟都不多盖被子。”

奚娴这样想着,又笨拙的上前,为姐姐盖上了暖融融的被子,小心翼翼爬上床,倚靠在姐姐怀里,轻声道:“姐姐……我好喜欢你,小时候做梦都想要嫁给你……”

嫡姐一动不动,任由她施为,奚娴的腮边散发着红晕,小声疑惑道:“姐姐呀……你为甚不理我呢?”

“是不是、是不是嫌弃娴娴不听话,惹您生气了?”

嫡姐的身子僵硬而瘦削,唇角被夜明珠照得微微上翘,在浓黑的夜色里显得诡异而漠然,似乎在嘲讽奚娴的无用功。

无论怎么道歉,这次姐姐都不会原谅她了。

奚娴希望姊姊能醒过来,哪怕冷漠气愤到拧断她的手腕,那也是无所谓的。

为了姐姐而断掉的话,她是心甘情愿遭受那些的,甚至会生出颤栗的喜悦。

从前她做错了事,亦做了很多坏事,姐姐从不说原谅之类的话,但却会被奚娴的死缠烂打弄得无可奈何,嫌弃厌恶至极,也不舍得惩罚。

她是姊姊的罂粟,厌恶却又迷恋,想要戒断的话,可能要付出莫大的代价。

最可怕的是深入骨髓的,无法捉摸的习惯与迷恋,能与身体泾渭分明。

嫡姐呀,一辈子也别想摆脱娴娴。

奚娴这样想着又得意的哼哼起来:“你不说话,那就是生气了。”

“随便你气不气,反正你又走不掉。除了原谅我,你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呢?”

奚娴唧亲了一口嫡姐的面颊,僵硬而冰冷的触感无法使她感到退缩,反而越吻越深,撬不开齿关也无所谓,只是依恋的嗅着女人身上的檀木香气,像只迷途的小猫一样蜷缩在她怀里,抖抖尾巴,几月来第一次睡得十分香甜。

得偿夙愿之后的甜美,到底有谁能懂得?

奚娴身体虚弱,故而夜里也多梦,只若是美梦,便能让日子平添几分光彩。

若是噩梦,她亦不再会郁郁不振。

因为一个梦绝望困苦,因为旁人的眼光,和迷茫的未来万般无奈的话,只是嫡姐喜欢的那个奚娴而已。

像是笼中的金丝雀,即便气急了,也只会琢主人两口,仰人鼻息的生活,偶尔满足于主人的恩德,愈发恐惧笼外的世界。

可真正的奚娴不是这样的。

即便主人很强大,她也要费尽心机把主人变成自己的金丝雀,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此生都不会懂得绝望是什么滋味。

只要她还活着,就不会放弃,自杀活着颓废这样的事情,都是愚昧的弱者才会有的表现。

……

梦里她和姐姐坐在奚家大院的琉璃瓦上,奚娴靠着姐姐的身子,洁白的手指微微弯曲,圈起一枚明朗的圆月。

她笑眯眯道:“姐姐呀,你有什么愿望呢?亦或是,到底在追求什么?”

她以为姐姐会回答——国泰民安。亦或是关于爱情,关于愿望。

姐姐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顿了顿,才慢悠悠道:“志向就是,得到我没有得到的事物,达成没有达成的夙愿。”

“诶?”

这样的愿望吗?

奚娴不能够理解。

这和她以为的嫡姐相去甚远。

原以为她是个刻板礼教的女人,所求的事从小就被印在骨骼上,毕生都无法洗去。

可仿佛现在却变化万千,并无定律起来。

唯有无法得到的,才是追寻的真理。

这样的话,人才能永远鲜活。

奚娴托腮道:“哼……可我只想要姐姐。”

“其他的事,或是其他的人,都得靠边站。”

微风吹起女人单薄雪白的裙摆,她轻笑困扰道:“这样啊……”

奚娴点点头,很肯定道:“是呀!”

她回眸,对嫡姐弯了弯新月样的眼眸,樱桃样的唇角柔和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