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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嫡姐是夫郎(4)+番外

作者: 雪花肉 阅读记录

天空中霎时间划下一道惊雷,闪电咔嚓照亮了她的侧颜。

奚娴吓得手心泛潮,喉头紧绷,立即站了起来,可眼圈都红了。

她自小便怕打雷闪电,每逢这个时候姨娘便会把她抱在怀里哄,后来便有皇帝。

那几十年的时光,遇到这样的时候,他都会放下政务赶来,再把面色苍白发抖的奚娴打横抱在怀里,男人身上沉稳悠远的檀香让她的心绪缓缓平和。

皇帝便嘲她蠢钝柔弱,只配被他宠着护着。

她去世那日看着天色,也知道会下雨,但却没有等到他来。

奚娴觉得这就是命。

老天爷看不惯他嚣张霸道一辈子,总是会降下惩戒。

奚娴忽而听到声音转头,才发现嫡姐站在亭外。

嫡姐奚衡独自撑着一把油纸伞,发髻上是点翠金珠,奢华高贵却很冰冷,衬得眉眼愈发森冷精致,高不可攀。

嫡姐的长相很中性,相较于女人鼻梁过于高挺,眼窝有些偏深,唇瓣偏薄,看人的时候有些似笑的玩味,看着容易惹人误会很好相处。

但其实嫡姐甚少与人开玩笑。

有时听上去像是漫不经心的玩笑话,但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猝然兑现,吓得人背后紧紧绷起,冷汗涔涔渗透出来。

奚娴扶着斑驳的红柱站在台阶上,才惊觉同样是十多岁的年纪,嫡姐个子却很高,身量似青松一般修长挺拔,比她见过这个年龄的少女都要利落笔直。

嫡姐淡色的眸子沉冷,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却嗓音靡靡低沉训她:“愣着作甚?下来!”

天上又打落一记惊雷,奚娴眼眶更红了,却被嫡姐不容置疑的攥住手,一把强硬拉扯至伞下单手护着。

嫡姐身上也有檀香味,奚娴忍不住梗住脖子。

嫡姐护着她走,自己的肩膀打湿了,却只是冷淡批评她:“这种天气,你想着要游园,如何这般蠢钝?”

雨越下越大,嫡姐捏着奚娴的手臂,轻轻松松桎梏住她想往外逃窜的身形,冷道:“莫乱动。”

奚娴垂着眼睫,面色有些苍白,只是抿着唇不肯说话。

她想等丫鬟来接她,不知怎么的,春草和秋枫两个迟迟不来。

到了小院里,嫡姐收起油纸伞,奚娴才发觉嫡姐的衣裳湿了大半,漆黑的长发也被雨淋湿了。

然而嫡姐只是侧眸瞥她,淡色的眼眸毫无波动,平缓道:“杵在外头作甚?”

这小院是个偏院,没有主人居住,丫鬟和小厮多是躲懒的,如今见奚衡来了便急急忙忙派人熬姜汤,又备下换洗的衣裳来,奚娴听着外头的雷雨声靠在榻上昏昏沉沉,衣裳半湿着贴在身上。

不过很快嫡姐掀了帘子进来,她换了一身衣裳,披散着漆黑的长发,手里端着一碗姜汤,随手放下,对奚娴道:“起来喝姜汤,懒得跟只猪崽似的。”

奚娴闷闷推拒道:“我头昏。”

嫡姐似乎很头疼她甚么都不肯做,于是又带嘲道:“让你把衣裳换了,是要我同你说几遍?嗯?”

奚娴迟钝的抬起眼,葡萄似的眼珠里泛着水光,瞧着有些无辜可怜,她后知后觉开始慢吞吞解盘扣,一扯衣领,便露出奶白色的光滑肌肤和清晰的锁骨线条。

十多岁的小姑娘,虽然还没有多年后少妇纤秾有致的身材,现下却有些别样的青涩娇柔,她从未展露给谁看过,也不在意嫡姐看不看得到。

嫡姐拧眉,淡色的眼眸转深,旋即背过身道:“快些,换完了用姜汤。”

奚娴倒是看了嫡姐一眼,心道真是讲究。

刻薄高傲又规矩,讨人厌得很。

她动作慢,做甚么事体都是慢吞吞的,手脚笨拙不灵巧,白白生了这纤敏的手脚,一样事都做不好。

奚娴换好衣裳,便轻声道:“我换好了。”

奚娴的头发乱蓬蓬披着,她的丫鬟不来,便也懒得叫下人粗手粗脚侍奉,于是便呆呆坐在那儿端着药碗,低头默默用着。

嫡姐嫌弃她嫌弃得不成,又拿了块干净的布来给她擦头发。

嫡姐的手指修长有力,擦她的头发跟褥羊毛似的,搓发丝的力道缓慢带劲,把奚娴扯得有点疼,于是她咽下一口姜汤闷道:“疼嘛。”

嫡姐的动作顿了顿,勾唇嘲讽:“太娇气。”

奚娴脖子一缩,只怕要被嫡姐罚,指甲戳着指腹,只恨自己太懦弱。

从前她做错事就被罚着给嫡姐捏了一下午的腿,嫡姐的腿硬邦邦的,与一般姑娘的软绵不同,她捏得手又酸又疼,嫡姐合眸休憩,边牵起她的小手揉揉,修长的手指满意捏着她的下颌随意逗弄道:“明日再来。”

奚娴便知道,嫡姐一点也不喜欢她,只会刻薄刁难她。

可是嫡姐力道却轻柔不少,一下下把她伺候得很舒服,等擦干了头发又要给她梳头。

奚娴连忙躲过,捧着姜汤碗道:“不必了,我等会子自己来,您先归去罢。”

她瞧着有些避之不及,似乎面前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捏紧的手指暴露出的无措厌烦,恐怕小姑娘自己都不知道。

嫡姐却拿着梳子,冷冷挑眉,眯起眼睛阴鸷道:“坐好。”

嫡姐看上去很诡谲阴森,更像是一贯趁手的布娃娃忽然不肯让主人玩了,于是主人心下恶意顿生,偏要把娃娃的四肢都剪得支离破碎,露出里头白色的棉絮和残线,唇角噙着的温柔笑意也幽暗可怖。

奚娴吓得手都在微微颤抖,背后森冷泛潮。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怕嫡姐了,但现在才发觉真正对上嫡姐,她还是很恐惧。

尽管嫡姐从来没有打骂她,更没有言辞侮辱她,但她身上阴冷晦涩的气场,总是叫奚娴想躲避。

奚娴却又后退两步,手腕一松,药碗便摔得四分五裂,姜黄色的药汁溅上她淡色的裙摆和绣花鞋。

她的杏眼里含着泪水,挽着头发提裙便匆匆往外逃,仿佛嫡姐是什么吃人的凶兽,再不走她便要被捏着脖颈掐死了。

外头的雨停了,奚娴一个人抱着手臂匆匆跑出院门,累得胸口绷紧发喘,转头却发现嫡姐没有追上。

她松了一口气,纤白的手掌捂住眼睫,再深深吸气。

奚娴告诉自己不要再怕了,嫡姐这辈子甚么也没做,她只要不像上辈子那样阿谀奉承,那样讨好她,可能就不会让嫡姐那么讨厌。

再睁眼时,奚娴却发现嫡姐站在院落朱红的矮墙边,一身天青色绣金的奢华长裙,个子修长高挑,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手中悠悠把玩着方才那截银梳,对她露出一个优雅散漫的笑容。

奚娴却忽然注意到,嫡姐手里的梳子只剩下半截。

那么坚硬的银梳,还嵌着几块宝石,怎么会生生断裂成这样?

她面色苍白起来,抿着唇瓣看嫡姐,远远的像是一只待宰的兔子,眼尾红红的,可怜又可爱。

于是嫡姐便笑了起来,有点宠溺的意味。

可在奚娴眼里,却阴暗得厉害。

第4章

奚娴终究是后退一步,唇色惨白无助,转身离开。

她知道嫡姐很高傲,容不得半点忤逆,如果得罪了她一定没好果子吃。

她都能想得出嫡姐有什么法子治她。

奚娴很害怕,她觉得自己真蠢,方才如果像从前一样乖顺听话,就不会惹嫡姐不开心了。

但她走了几步,握紧拳头,又觉得自己做得对。

奚娴回到院子里,才发现春草和秋枫都翘首候着,她微蹙眉,问道:“方才落雨,怎地不见你们?”

春草与秋枫对视一眼,才开口道:“主院的仆从叫奴婢们归去,说是您自有人照料,叫我们晚些去洲上接人。”

奚娴听罢才道:“往后不可如此,没有我的准许,长姐的话也不算数。”

春草讷讷应是。

其实方才哪里是甚么丫鬟仆从的,是两个个子高大健硕、神出鬼没的黑衣人,佩着森森的长剑,铁臂捏着她们的肩膀让离远些,说是主院自会送她们娴姐儿回来,等会子见了娴姐儿也不准提起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