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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铃错(169)+番外

作者: 青橘一枚 阅读记录

梁禛在承天门找到了独自缩在墙角的齐振,“于飞兄,韵儿怎么回事?”梁禛奔得满头大汗,来不及栓马便急吼吼地冲齐振发问。

“左都督……”齐振明显精神不济,昨晚一夜未睡,齐祖衍快天明了才独自一人回了府,齐振便陪着父母二人都呆坐在花厅熬了一夜。“属下昨晚在睡觉,家父突然将我唤醒,说皇帝来了口谕,让妹子进宫……”

“然后呢?”梁禛急的满头包,支着耳朵望着齐振。

“……然后,父亲陪着妹子进宫了。”

“那日我陪皇上去你们齐府后,陛下又单独去过吗?”

“不曾来过。”

“他身边的宫人、侍卫……或女官呢?”

“并无任何宫中人来过。”

“韵儿为何还不回府?”

“属下哪儿知道呢?听父亲说,妹子托了王公公带话,让父亲自个儿回府,她要在宫里多住一日。”

梁禛烦躁地挠挠头,“韵儿住哪儿?”

齐振茫然地摇头,梁禛担心极了,韵儿脑子不清醒,独自呆在宫里简直让人担心死了……思虑至此梁禛猛然愣住,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心跳如擂鼓,飞身上马穿过承天门,往禁宫奔去……

齐韵独坐偏殿,只望着殿门口逐渐升高的日头发愣,刚才王公公来了,让自己一盏茶时间后直接去乾清宫。朱铨应该是想问自己在朱成翊一案中是什么角色吧,看能不能找个把柄狠狠捏捏父亲。谁不知晓父亲在江浙的影响,上次扬州赈灾,应是让朱铨见到了父亲的价值,平日里搜刮臣子会下不去手,如今有了自己这个把柄,再不狠狠搜刮致死,简直对不起他朱铨只进不出的优良传统作风!

齐韵冷哼一声,在心里狠狠将朱铨鄙视了一番,毫无眼界的粗鄙小人,仗着手里有几个兵,抢来皇位之后便重利轻义,极尽盘剥之能事。随他去吧,大不了劝父亲辞官归隐,不再陪他玩了!

齐韵这样想着心中也轻松了许多,自己只要避免被他扣上私通反贼的帽子即可,不过,看昨夜的情形,朱铨似乎也并无杀了自己的意思,那么今日应该也不会再有大碍吧……

齐韵一面想着,一面直起身来,缓缓向乾清宫走去。

☆、妙静

齐韵进得乾清宫时, 朱铨正在廊下逗弄一只锦毛鹦鹉,看见齐韵进来, 便唤她过来一同赏玩。

“二妹妹这几年受苦了,颠沛流离不说还得装疯卖傻。”朱铨悠然自得地一边逗弄着鹦鹉一边同齐韵说话。

齐韵一口噎住,“皇上说笑了……奴家……那样……也是有原因的……”

“哦?什么原因?怕朕强抢民女?”朱铨面不改色。

“……”齐韵觉得与朱铨聊天好难, 他一人便能将所有话题都聊死。

齐韵尴尬地讪笑,心道,你非要这么说倒也是可以这样理解的。

“二妹妹此时一定在心里说,不错!你这皇帝倒还有些自知之明!”朱铨越发得意了, 竟学着齐韵的神态表演了起来……

齐韵呆滞, 越发缩到了一旁,这朱铨一人便可以同自己说上一整日吧……

朱铨言罢, 却沉下了脸,他静默一瞬,复又开口, “二妹妹, 你只当我坐拥皇权, 睥睨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可知朕如此锱铢必较却是为何?”

齐韵不言语, 只拿眼看着他。心道,小肚鸡肠不正是你历来的性子麽?

朱铨转身直直地看着她,“朕之今日来之不易,朕需要朕的臣工全身心为朕而战。朕不允有人首鼠两端, 既是为朕个人,亦是为了江山社稷。故而……朕想知晓……二妹妹可愿为朕而活?”

齐韵愣怔,朱铨什么意思!可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就在她踯躅不定时,朱铨又开口了,“二妹妹,朕不放心你们齐家,朕需要你的表态。”

齐韵偷偷瞄向朱铨,他面色无波看不出喜怒,“陛下……如若家父扬州赈灾,家兄云南剿匪亦不能证明我齐家对皇上的忠诚,民女实在不知还能怎样证明我家对皇上您的赤胆忠心了……”

朱铨轻笑一声,只拿手抚弄那锦毛鹦鹉,“二妹妹,你看这鹦哥,如若它乖乖地留在这架子上,朕便每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它,如若它某日非要挣脱铁链回归蓝天,就算它不会饿死郊外,也会因为它离去时朕对他的围捕而折损羽翼,最终依然逃不出寂寂而亡的命运……”

齐韵的心砰砰砰地狂跳起来,她有些当机,这朱铨为啥就跟咱齐家卯上了,躲不了也跑不走。

看着齐韵如此犹疑不定,朱铨终于不愿再等,他伸手抬起齐韵圆润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朕可以不追究你的过去,但朕非常介意你的现在,及以后——你留下,我予你全家荣华,你若不留……便请二妹妹自己选择一个忠于朕的方式离开。”

朱铨原本的打算并不是如此,他是想在确认齐韵装傻后便杀了齐家满门。欺瞒主上,她齐韵是活的不耐烦了,勾结逆贼,是他齐家自寻死路!

可是昨夜齐韵的惊世一吼,让他看见了眼前这位柔弱女子不同寻常的一面。她没有清理中的哭号,甚至没有哀求,自己的步步紧逼竟然逼出了她非一般的才情。

她于重压下据理力争,高声痛斥,更让人讶异的是,她居然如同那七老八十的夫子一般,还能骂得引经据典,高屋建瓴!虽然在朱铨看来千骂万骂都是蜉蝣撼树的无力抗争,可齐韵这意外之骂却迸射出了英雄豪杰背水一战的英勇、睿智与练达。

她是一个美丽聪慧又勇敢的女人,如若她能收回心思,他想留着她。

于是朱铨盯着齐韵波光潋滟的双眸,眯起了眼,“我免你死罪,你付朕终身,朕以为甚是公平……二妹妹觉得呢?”

齐韵的呼吸急促起来,手脚冰凉,“我免你死罪……”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都还没说就给定了个死罪,朱铨是从何做出如此判断的!

禛郎不会说,那么就是骆家咯……对了,因为梁禛要娶自己,骆菀青便坐不住了!是的,一定是这样,是自己大意了!齐韵双颊酡红,因着激动,身体亦不自觉地微微颤动,再恨那骆菀青也不能现在冲去与她打一架,眼前这尊佛才是亟需解决的大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止住颌间的颤抖,缓缓跪地,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陛下……韵儿粗鄙,不配侍奉皇帝陛下,韵儿从此愿出家为尼,青灯古佛,黄卷一生,为陛下与您的江山日夜祈祷颂吟……”

上首静默良久,齐韵耳间只有自己那混乱的心跳声,她绷直了酸胀欲折的腰,死死揪着自己的罗帕,她听见朱铨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冰冷又低沉,“准!赐卿法号妙静,着令玉禅寺出家为尼。”

……

梁禛入得禁宫,七拐八绕地终于得知齐韵住在乾清宫时,他心中是绝望的,他的胸口突突跳得发痛,独自缩在内卫处的一间小屋内捂着胸口发怔。他想见齐韵,他有太多疑问想要问她。于是恣意妄为的左都督再次犯了轴,他直接冲去了乾清宫寻找朱铨。

朱铨正在午睡,待他悠然醒转,便听得王传喜禀告说左都督梁禛已在殿外跪了快一个时辰了,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肯说,只说非见皇上不可。朱铨有些懵,上午都未有什么紧急军务,为何自己睡了一个午觉而已便这么急了,他唤王传喜让梁禛赶紧进来。

梁禛进得殿内便一把扑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皇上,您不是允了下官求娶齐家姑娘了麽?为何……”后面的话他没敢再说,只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朱铨。

朱铨一愣,这才想起数日前自己曾说过允了梁禛求娶齐韵的话,可说过又怎样,自己就是食言而肥了……

朱铨有些不高兴,第一次觉得梁禛为何突然如此没眼力见儿了,自己深更半夜将齐韵召进宫定然是有原因的,自己没主动提,他居然巴巴地来问。他扯了扯嘴角,打着哈哈,“呃,少泽啊……这齐韵犯了错,朕将她召进宫来问询,今日,她也认了错,并自请前往玉禅寺出家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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