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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云天(74)【CP完结】

作者: 七里 阅读记录

初五给他擦嘴,给他揉背,也只得眼睁睁望着满目血迹。

“崇堂先生,这个疯女人给的是毒药……”初五忍着哭,强自镇定地向船头喊道:“不怕,我帮渔家伯伯扶着舵,我们逃得掉!”

仲崇堂听见船尾异响也已经猜到了,抬眼看着覃中吕,问道:“你倒学会骗人了?”

覃中吕冷笑一声,道:“跟你们这些人学的。”

“仲家大船追上来你能落什么好?”仲崇堂一愣,忽然想到自己果然是让蛇毒搅得头脑不清,摇头苦笑,道:“仲家大船后面那艘船上是三尸门人?”

“哼。”覃中吕并不答他。

“我以为覃姑娘单打独斗,不愿与三尸门人为伍,没想到……”

“不愿,罗佛佛非要他们跟着我,我也没办法。”覃中吕抢着说道:“你总是逃不了,真要让这孩子给你陪葬吗?你可不是坏人,你是仲崇堂仲大侠。”

“你带走这孩子,能教他人心向善,不为恶,不枉杀无辜,不伤天害理吗?”仲崇堂问道。

“向善有什么好?你这么善,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覃中吕奇道。

“我问心无愧。”仲崇堂道。

“我心中也没什么愧疚。”覃中吕道。

“那倒也是,是我糊涂了。”仲崇堂忽而大笑起来,伤处剧痛,笑得眼角都挂泪,摇头道:“且不论是非对错,你我各依本心行事,各自无悔,只可惜这孩子死定了。”

“你……你要怎么才能不杀他?”覃中吕忽然问道。

“我只要覃姑娘答应,我活着一天,你一天就不来抢他。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他周全,我死,也绝不动他,等我死后你再来护着他那也由得你。我活多久,就看顾他多久。我活不久,覃姑娘更不吃亏。我跟覃姑娘起过誓,举头三尺有神明,如有违背,教我生生世世不得为人。”仲崇堂道。

“你没几天好活了,生生世世的我也管不着,你用初五的性命起誓。”覃中吕道。

“这……”

“你不敢吗?”

“好,如有违背,就让初五不得好死!”仲崇堂狠狠心,答应下来。

“崇堂先生!坐稳!抱紧初六!”初五忽然在船尾大喊起来,渔家到底撑不住,倒在船舵上。

初五顾不得难过,先尽力将尸身掀开放到一边,学着渔家的手势掌舵。只是他人小力薄,怎么也稳不住,一艘小船开始在江流中打横倾斜,江心风急浪高,渔船一时被抛上浪尖一时又重重跌下来,甚而一圈一圈打转。

仲崇堂同覃中吕各自抓着一块船舷,一个手伤,一个毒发,都抓不牢,随着船身颠簸两下摔出去,一时错身而过,一时撞到一处。覃中吕倒十分守信,并未趁乱抢夺初六,也是力有不逮。仲崇堂只团身裹紧了怀里小小一个初六,怕把他撞坏了。一道一道江水扑到船舷上,不一时船舱甲板都积了浅浅一层水。

初五浑身透湿,抬肩抹了一把头脸,整个人都趴上去拼力稳住船舵。

回头只看见仲家大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片森然暗影几乎就要落在小小渔船之上。

第六十章

渔船船身于浪尖上起而落,猛然一震,歪歪斜斜地停在江心。

初五摔出去撞到船舷,爬起来探头看去,风高浪急中一阵行船不觉已经到了适才遥遥望见的江心岛,岛屿露出水面只有数丈方圆,竖立着一方巨岩,滚滚波涛四下涌来而后撞散回去,渔船被抛到了两道江流当中,横侧搁浅在岸上。

初五再转舵摇船,渔船也是纹丝不动。他惊慌地回头看着追来的两艘大船,钻过船舱跑向船头又去扯帆,扯不动,急得大叫起来,手足并用爬上桅杆。

“初五,停手吧。”仲崇堂倒在一旁靠着船舷,正低头拿着初六的手手脚脚查看。

“他老是干没用的事。”覃中吕说着,扶着船舷缓缓站起来,回头看了看行至近前的两艘大船。

仲家大船在不远处停住了,后面那艘大船在更远处停住了,两艘船不约而同地没有追上来,仿佛这座江心小岛有什么无形界限一样。

仲崇堂忽然轻笑了一声,覃中吕转头瞪他,看见他抬手指向船头,跟着转头望去,初五也挂在桅杆上一起望过去,又有一艘大船自渭水北岸而来,船分三层,帆高数丈,看去比这一处江心岛还壮阔些,更比仲家大船气派许多。

“侯府的船?”覃中吕问道。

“哦。”初五恍然,缓缓松下一口气,从桅杆上溜下来。

“覃姑娘现在走还来得及,”仲崇堂道:“我瞧罗佛佛的护法也不敢开船到跟前来迎你了,不知覃姑娘水性如何?”

“不用你管。”覃中吕后退一步,背靠着船舱同船舷夹角,紧握着自己半截断臂,适才碰撞之下伤上加伤,血又有些止不住。她缓缓看过一遍前后大船,低头咬着牙不出声。

初五凑到仲崇堂身边,抬眼看看他,再低头看看他怀里的初六。

初六哭了半天再加一顿颠簸,累得不轻,青着个小脸委委屈屈地闭着眼皱着眉,将睡未睡的。初五想笑笑不出,伸手点点他鼻头,要从仲崇堂手里把他接过来。仲崇堂原本抬手就要递过去,忽一顿,竟而连抬起初六的力道都没剩下了。

初五看得明白,睁着眼又想掉泪,强忍住,自己把初六捞过来让仲崇堂歇一歇。

仲崇堂苦笑一声,仰头往船舷上倒了倒,他现在当真下手杀初六也不能了,斜眼看着覃中吕,她只顾看船,倒没在意。

船头上三个人各自心惊,一个初六呼呼睡去,船身前后波涛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声声不息,只是那三艘分别停下的大船一时都没什么动静。仲家大船离船尾最近,侯府大船离船头稍远,三尸门人所乘的船似乎让波涛送得更远了一些。

两下对峙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也不知是船中各自紧张商议着还是要摆足场面,最后仍是仲家大船上先走出来人,多少泄了气势。

仲崇彦站在船头,高声喊道:“仲家在此办些家务事,对面船上的朋友,请快些离开吧!”

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侯府的船,桅杆上挂着旗,旗上绣着字号,斗大的一个“韦”字,仲崇彦只作不知,只对空喊话。后面远远跟着的船他倒没提,也不知猜出来历没有。

渔船上三个醒着的齐齐看一眼仲家大船上的仲崇彦,再齐齐偏头看向侯府大船,空空荡荡的船头上下一晃的功夫忽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圆圆乎乎不笑也是笑脸望去十分可亲的人,锦缎衣裳,手拿一柄铁骨扇,抱拳向其余三艘大小远近船只都行了一礼,扬声道:“在下侯府沈为富,代苏管家出来说句话,仲家同侯府向来以渭水划南北各自营生,互不打扰,今日不知如何有幸得见仲家大船近来咱们侯府的水面,也请不要再往前了吧。”

“沈先生这是说哪里话,我们可一寸也没往前去,不过是家门不幸出了一个惹是生非的不肖子弟,要说打扰也是他乱闯乱转打扰了。我们这就捉他回去,请沈先生不要介意,让开一些方便我们行事!”仲崇彦喊道。

“不敢耽误仲家的家务事,只是这划江为界两家有约在先,就在这江心岛上立的约,长辈定下的规矩不敢不尊,你们不能过来。”沈为富仍是笑意盈盈的,说话却不留分毫情面。

船上三人再转头看回仲崇彦,远看也觉他有些变了脸色,声调也粗重起来,喊道:“侯府十一代子弟仲崇堂勾结三尸门偷盗传家之宝包庇封不闻之子种种罪行不只是仲家的祸害,也是为祸武林,侯府难道要护着他!”

“哦,原来渔船上是仲崇堂仲大侠,怎么三日不见便为祸武林了?”沈为富拐了个腔调,有意嘲笑。仲崇彦气得不行,吼道:“虽是仲家丑事,咱们大义灭亲也传书各门各派昭告罪行,沈先生还要装作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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