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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债(97)

我记得我想他背光了我老秦家的家谱。我说我小时候我爹曾给我算过命,算命的说我今生命犯桃花,是个风流命。

他端着酒杯瞧了瞧我道:「哦,准么。」

我立刻道:「我本也不信,却是准得很呢。不是我在你面前自吹,京城的秦楼楚馆中,不知道有多少姐儿哭着等我去替她们赎身。」

他似笑非笑地道:「却不是已经和什么穷书生卖胭脂的好上了,拿你做过河的筏子吧。」

我皱眉道:「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做垫背乌龟的冤大头。」

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我不晓得究竟喝到了几时,总之酒喝完了一整坛,桌上的蜡烛将燃尽。我喝得迷迷糊糊,他也喝得东倒西歪,就随便歪到床上睡了。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向他道:「我这些年,到今天才喝到痛快的酒。」

他嗯了一声,继续睡了。

第二日我醒来,客房中空空如也,他却踪影不见。

楼下掌柜说,没有看到那位公子出去,连房钱也还没结。

但他却就这么寻不见了,一天、两天的,我再没有寻见过他。我把各处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客栈的那间房,我按天给钱,一直替他留着。掌柜说,这位公子也没说过他从何处来,别处也没人认得他。

我鬼使神差地,就是停不了寻他。明明只是萍水相逢一场,却总忘不了。

我从这年端午寻到了来年中秋。这一年多里,和哪个喝酒都觉得没有了味道。睡觉时做梦,混混沌沌地,今天梦见我是头野猪,明天梦见我是只乌龟。有一天,我梦见我在个雾气腾腾的地方,他在前面站着,我喊了声衡文,他转过身来,似乎正要开口,我醒了。

这一天,我颓废地踱进一座小庙,求了一根寻人签。

解签的说,我这根是下下签,要再见想找的人,难如猴子摘月。

解签的看着本公子颓然的脸,宽慰道,其实此签尚有一线生机,猴子摘月比猴子捞月好。

我问,怎讲。

解签的道,猴子捞月,捞的是水里的月亮,怎么捞都是个影子,变不了真的。猴子摘月,月亮总算是个真月亮。

我道,只是猴子上不了天。

我颓废地掏出银子,放在解签的桌上,走出了小庙。

街上来者熙熙去者攘攘,我踱到街边,听见人招呼:「这位爷,坐么?」

我就坐了,又听见他招呼到:「爷想吃什么?」

我随口道:「随便吧。」

没多大工夫,一个雾气腾腾的大碗啪地落在我身旁的桌面上。端碗的人殷勤地笑道:「我看公子您像饿慌了神的模样,自作主张给您下了大碗的馄饨面。」

馄饨面?我匀出一丝神来瞧了瞧,这种吃食我还从来未吃过。随手摸起筷子捞起一筷面条进口,味道却也别致。

我身边的一个吃面的老者瞧着我,含着半口面的嘴张了张。

我咽下面问:「老丈有何事?」

老者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道:「方才我看公子你夹起的面里粘着好大一颗老鼠屎,还未来得及提醒……公子你已经咽了……」

夜晚,我回到自家院中,那颗老鼠屎在我腹中翻江倒海,汇透我四肢百骸。

这种景况,倒像似曾相识。

就像他似曾相识,衡文这两个字我似曾相识。

我足踩祥云,顶聚三花,又飞升了。

我站在南天门外接引新飞升散仙的仙使面前。

那仙使没怎么将我这个白捡来的飞升新仙放在眼里,爱搭不理的,摊开名册,将毛笔蘸了蘸墨问我:「在凡间姓什名谁?」

我道:「我这辈子叫秦应牧。」

仙使提笔记上,道:「你先等着,我上灵霄殿向玉帝通报,你才能进南天门。」合上册子,又道:「你真有运道,今天太上老君的仙丹开炉,西天的迦叶尊者正好在老君府上拜会,老君与他以道论佛法,装丹的时候一个没留神掉了一颗下界,竟被你捡着了。」

我道:「运道好没办法,其实这不是头一遭了。」

仙使抬脚转身,我道:「且等一等,劳烦兄台再替我向玉帝捎句话吧,就说宋珧又捡了颗仙丹,又爬上天庭来了。」

小仙使猛地转过身来,愕然半张着嘴,傻了。

我在灵霄殿的玉阶下站着。

玉帝端坐在宝座上,王母坐在玉帝身侧。

玉帝道:「魔障!简直是魔障!」

王母道:「何必如此说呢,宋珧亦很不容易,他那时险些灰飞烟灭,却居然断了仙契,他又重回天庭。若是神仙也有天命,这大概就是天命罢了。既然天命如此,何苦再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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