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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投喂指南(110)

翌日,在叶氏的带领下,陆听溪应邀去了魏国公府。

才坐下跟老太太叙了几句话,老太太就以出去赏花为由,将她支了出去。而今这个时节哪来的花,陆听溪觉得老太太这是要跟母亲说什么话不想让她听见,就顺势随着丫头退了出来。

才在一处专供游息的抱厦内坐下,就瞧见一个丫鬟捧了个大托盘过来。托盘内是各色点心,有藕粉桂花糖糕、山药枣泥糕、黄米面枣糕,还有各色渴水,林檎渴水、香糖渴水、五味渴水,另有些道不出名目的吃喝,陆听溪一时但觉目不暇接。

她才尝了几口,就见周遭丫鬟自觉退下,谢思言身着一袭黛蓝色交领窄袖曳撒、腰系阔白玉鸾带、足踏粉底皂靴,迤逦而来。她微微一怔,谢思言穿衣素爱风流飘逸,往日里总穿阔袖的直身或道袍,曳撒形制利落,多作骑装与武官的朝服,她几乎没见他穿过。不曾想,他穿上竟是别有一番风致。

“吃食可还合胃口?”谢思言落座她对面。

陆听溪点头,做贼似地悄声问他来做甚,就听他扬声道:“来找你。”

陆听溪沉默,咬了口糕道:“我知道,你小点声,别把旁人招来……我是问你来找我作甚?”

“来问问你想不想我。”

陆听溪吃糕的举动一顿,她总觉得谢少爷今日有些不对劲,遂另起话头:“多谢你先前送我的中秋礼。”

谢思言中秋送了她一套鸽血石头面。他说她肤白容娇,正配鸽血石。由于过于贵重,她不愿收,谢思言就说她若不收,他回府后就随便揪个丫鬟转手送了,她一股气恼涌上,拿了东西就走,也没跟他道谢。

“怎总跟我言谢,你此前不是已经跟我道谢好多回了?”

陆听溪不语。

她此前每回想到他帮了陆家多大的忙,又想到他隐瞒不告的行径,就觉心绪复杂,禁不住再三跟他道谢。道谢多了,谢思言就微诧地问她不就是送份礼何至于此,她才知道她误会了。

她随即将她的揣度跟他说了,又问他为何要瞒着她,他端视她良久,竟矢口表示帮陆家跟她外祖家脱难的人不是他。她后头再行追问,他就不肯说了。她觉得她的揣度大抵是没错的,只是谢少爷实在太过倔强。

谢思言给自己倒了杯桂花渴水,往太师椅里一靠:“你瞧我今日穿的这身衣裳如何?”

陆听溪正要说很是隽逸飘洒,谢思言已经自顾自接了下去:“我也觉着极好。那你觉着这些杂七杂八的吃食如何?”

陆听溪刚要张口,他又继续道:“我也觉着甚好,这些都是我亲自为你预备的。你瞧那天际的霏霏云霓,像不像你赧然时的酡颜?”

“夕阳融辉穿透你云鬓间的玛瑙宝石,仿佛你撞入我的心潮波心一样容易。”

“‘情到深处,红笺为无色,’雨恨云愁,风情月意,我的喜怒哀惧,我的苦笑忧思,因你而起,因你而灭。”

“‘青春都一饷,’无论浊世浮名还是浅斟低唱,我都不放眼里。此生唯一放不下的,独你而已。你是霓霞,你是瀚星,你是不世的骊珠,辉映我晻晦的世界。”

……

陆听溪吓得手里的糕都掉了,双目圆睁。

谢少爷大马金刀地坐稳,就开始念词,好像是在先生跟前背书一样。从容不迫地接连诵出,竟有一种别样的诡异感。

谢少爷念完最后一句,杯中的渴水也饮尽。

旁侧扶疏花木轻动,一片衣角一闪而逝,只留花叶轻轻摇荡,仿似只是熏风拂煦而过。

谢少爷搁下手里的金素太乙莲叶杯:“好了,现在咱们可以说点别的了。”

……

陆听溪走后,谢老太太即刻将孙儿叫了过去。

“我费尽心思给你准备了今日这一出,你就是这样敷衍了事的?!”谢老太太气恼万分。

那些情诗一样的话,是早就打好的稿子。她凭着早年的模糊记忆将当年谢老太爷跟她说过的一些情话写了下来,对孙儿谎称是自己临时想到的,让他背下,届时照着说便是。孙儿起先不愿,后头与她讨价还价半日,自己改了一半的措辞,见她老大不高兴,这才住手。

她今日派了人盯着,与他说不将这些跟陆听溪背完,她下回就不请陆听溪来府上吃茶。她这孙儿不过扫一眼就将词记全了,却不曾想这般敷衍。

谢思言不紧不慢道:“祖母大约还是不了解她的性情,比这更缠绵的话我都说过,但没甚用处。听溪跟旁的姑娘不同。”他没说出来的是,祖母写的那些词儿,他若是不改,根本说不出口。他一眼就知那些是祖母年轻时从祖父那里听来的。

谢老太太默然片时,拍拍他的肩:“那成,你自己琢磨。横竖人不跑就成。”

谢思言冷哼,小姑娘喜欢她与否,他无法掌控,但跑是绝跑不掉的。

詹事府的詹事老迈,提请致仕,东宫辅臣上的事,楚王不能自己拿主意,转去问咸宁帝的意思,咸宁帝当即表示准许致仕,且要提谢思言升任詹事府詹事补缺。

楚王惊骇不已,詹事府詹事可谓东宫属官里的最高长官,累代惯例都是非年高德劭者不可胜任,咸宁帝竟让谢思言一个年轻后生担任?

不过太子又不是他儿子,何况这是咸宁帝的意思,他照做就是。

又至年底,但今年这个年底却不同于往年。陆文瑞谨记着谢家去年答允至迟这个时候来陆家提亲的事,然一直未瞧见父亲的来信,他就知道谢家还没来,越发觉得谢家怕是诓了他们,于是以述职为由,风尘仆仆地回了京。

甫一抵京,他回了趟家就风风火火地直奔魏国公府。不想扑了个空,门房说魏国公尚未回。陆文瑞越想越恼火,又转去太常寺门口堵谢宗临。

坐在马车里望着外头的飞絮大雪,陆文瑞就不禁想起了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从六科班房出来,被谢宗临语带轻嘲地调侃了一通。他怎生瞧不出,谢宗临不过是因着自己儿子看上了他女儿,还巴巴地凑上来,觉得落了面子,心下不快,这才来刺他。

谢宗临官位比他高,又是超品一等爵,他只好忍着。但这回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谢家竟连这等事都敢玩笑,实在仗势欺人!

不知过了多久,谢宗临终于打衙门里出来。陆文瑞一瞧见他,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下了马车就上前道:“谢大人,借一步说话。”

谢宗临知晓陆文瑞是来说甚的,他也正好想去一趟陆家。陆文瑞既先一步来了,那去谢家坐下来将事情说开也好。

……

回了国公府,谢宗临将陆文瑞带到了自己的外书房。命小厮给陆文瑞上了热茶,谢宗临慢悠悠道:“陆大人消消气,若没记错的话,令爱如今也还不到十六,纵入不了我谢家门,也还是能嫁个煊赫高门的,祝一切顺遂。”

陆文瑞咬牙:“小女的婚事被硬生生耽搁一年却要如何说?总要给个说法!谢大人莫要欺人太甚,逼急了我,上奏弹劾也是有的!”

谢宗临不以为意:“陆大人消消火,儿女婚事何必摆到外人跟前说?婚事不成仁义在,闹得太僵,两家面上都不好看。”

陆文瑞面色阴能滴水。谢宗临他儿子又不怕被耽搁,当然不痛不痒!莫说一年,纵再过十年八年再议亲,照样有一群青春豆蔻的世家小姐挤破头做这个世子夫人。

“魏国公今日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便不走。”陆文瑞连称呼都改了,势要为自己女儿讨个公道。

谢宗临神色冷下。他谢宗临何曾被这样胁迫过?

横竖已是不打算做亲了,谢宗临也没甚顾忌,冷呵一声,起身飘然而去:“那陆大人慢慢坐着喝茶,我便不扰了。”

谢宗临一出来就转去了鹭起居等儿子。不一时,儿子披着貂鼠皮大氅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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