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盛宠小毒妃(444)

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已经在心中察觉到了其中的几分不妙，只忍下性子细眼看去，高台之上，只余下那个身上还穿着法衣的男子，如今正直身而立在高台之上，面容沉郁，全无计谋得逞的喜悦。

苏员外面朝下地趴伏在了地面之上，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声息。而他身边不远处，正侧躺着一个腹部插着一柄匕首的女子，鲜血在她身上的衣裙肆意地绽放开来，恰似一朵血红生艳的大丽花。看着她的打扮和身上那还未愈合的烧伤，猜想着应当是苏二小姐。

仅仅是在她送苏大小姐前去医治的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头，居然情况便已经这样急转直下了？

虽然对苏府一家人都并不存有好感，然而在亲眼目睹这副惨烈血腥的场面时，唐夜霜眉心还是不免皱了起来，抿了抿唇瓣，暂时不去管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李良，直朝着地上的二小姐快步走了过去蹲下了身子，尚且抱着一丝希望飞快地掰开她那已然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唇齿，将指尖早已经拈着的药丸塞入她的口中，欲用内力催动她吞食下去，纤细的二指并拢探了探地上的那个身影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眉目彻底沉了下来。

生命性征已然微弱至此，药石罔效。便是她，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里，那抹星星之火已然彻底消除熄灭，而她口中刚刚被塞进去的药丸也随着她脑袋的动作而从唇齿中咕噜噜地滚落了出来，在某处戛然而止，恰似她停息了的年轻生命。

见到这里，唐夜霜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对这样的结果并没有产生太大意外，因而原本便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然而看着那张年轻稚嫩的容颜时，心中却到底还是有些遗憾。

这场灾难之中，没有一个人一身清白，却也没有一个人罪当如此。

然而谁又能够逃得过呢？

在心中兀自唏嘘了一会儿，唐夜霜站起身来，擦拭干净了手中沾染的污渍血迹，忽然耳畔捕捉到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是向她所处的位置走来。她的眉眼警觉地一动，虽然没有发出更大的动静，也并没有抬眼望向他的方向，然而身体已经下意识地绷紧，一点点地变幻成了一个随时可以攻击出手的姿态，显然对于这个男人她心中还是存着防御之意。

然而这一回她的警觉却并没有派上用场，那个男人仅仅走到了她跟前约莫一丈处，便已经止住了步子，转而低下身子来，那瓷白修长的手指微屈，就此轻轻地拾起了地上滚落的那个尚带着鲜血的乌黑药丸。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唐夜霜一点点地抬起了眼来，望向面前这个容貌俊秀的男人，但见他垂下眸子来，看着静静躺在他手心中的那个曾经待在苏二小姐口中的药丸，一时间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难不成苏二小姐生前并非一厢情愿，而这个李良也真的是对她有了几许真心？唐夜霜在心里大胆地猜测着，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其他的表情，只准备待在原地静观其变。

毕竟李良如今犯了案，这场牢狱之灾他定然是逃不过的，自己来到此处，其中一个原因也正是为了要收押他入牢。此时之所以还能够心平气和地跟他两相对立，全然是为了看他下一步究竟还想要做些什么。

是激烈反抗，亦或者是拔腿逃窜？

正在心中思量时，那个男人已经将药丸小心翼翼地收到了自己的怀中，一边朝着她伸出了双手来。

唐夜霜原本以为他想要攻击，指尖下意识地已经拨开了腕上的银镯，却意外地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杀意，便也并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来，不禁拧了拧秀气的眉头，青葱玉白的指尖轻动，最后到底是又将那拨出来的一根闪烁着黑紫光芒的毒针重新推了回去。

她并非是好战之人，此刻既然他并没有来犯的意思，自己自然也不会采取多么强硬的手腕。

不知道空气究竟沉寂了多久，忽然平底一阵清风而过，将那袅袅烟火气息以及血腥味道冲散，而他也正在这个时候适时地开了口，声色隐隐有些嘶哑和疲倦，然而更多的还是一种难言的解脱，“王妃殿下，请将草民捉拿归案吧。”

这样的结果显然有些出乎唐夜霜的意料之外，眼角一挑，重新望向他，这才突然间明白过来：他方才朝着自己伸出双手的动作，大抵只是示意自己给他戴上镣铐而已。

思及于此，唐夜霜不免怔了怔，最后到底还是轻轻地叹了声气，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手边并没有镣铐，她便随手扯了一条婴儿手腕粗细的麻绳来，将他严严实实地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李良全程皆没有想要反抗的念头，可见他方才那个请求的的确确是出自于真心，仅仅是垂着头，半边面庞在发丝投射的阴影之下有些晦暗不定。唐夜霜偶然撇过眼眉朝着他的面容望去，但见其上并没有她所想象中的悔恨亦或者是大仇得报后的喜悦之情，反而如同沉浸在过往旧事中一般。

------------

第五百二十六章 人之本性

细眼看去，但见他眼神有些空茫，时而嘴角往下撇，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时而眼眉上扬，像是见到了什么欢乐的场景一般，让人总不免想要猜测此时此刻他的脑袋里头究竟是出现了什么样的景象。

鉴于去往跟京兆府人手碰头的云墨静还没有赶回来，唐夜霜这时候也并不着急着离开，只在最后稍微紧了紧绳结，随即便静默着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半柱香的时间，也许是半个时辰，他终于似乎从回忆中抽身而退，见到面前的唐夜霜，眼神的焦距终于回归了一些，显然已然知晓了自己如今的境遇。

“王妃殿下已经好了么？”他问了一句，随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专业而紧实的绳结，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变动，甚至连一丝后悔也未曾，只轻不可闻地苦笑了一声，继而哑着低沉的嗓子轻轻说道，“走吧。”

唐夜霜站在高台之上远目眺望而去，但见一队熟悉的身影已经朝着这里而来，便也点了点头，反手制住他的双肘，一步步地朝着台下走去。看着他那沉郁而冷静的半边侧脸，显然是早已经做好了被收押的准备，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询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既然此前便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为什么还要这样？”

分明知道他自己无法抽身而退，也分明知道即使在按计划成功报复以后，自己也会因此所累，不仅失去了唾手可得的功名，连自己的身家性命大抵也要打进去，所受到的痛苦并不比报复的人要少多少，为什么却还要这样铁了心疯了魔地筹划着这一切，即使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意放手，非要一错再错，最终将局面搅到这般覆水难收的地步？

然而他开心吗，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样。

虽然她问得笼统，然而李良何等聪明，一下子便已然明晓了她问题之中尚未完全表达出来的那些意思，但见那薄凉的唇瓣已经勾起了淡淡的一个笑，反问道，“纵然赌局一场场开启全是输局，然而不再赌一把，又怎么能够明晓自己最终会不会翻盘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到家底输光便依旧心存侥幸，这不就是人的本性么？”

顿了一顿，他抬起眼来，定定地看着身前的唐夜霜，一字一字很是冷静，“这件事从始至终统统都是草民一个人所筹谋的。那年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香儿……香儿她还是不懂事的年纪，什么也不知道。后来她隐姓埋名、进苏府，以及后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皆是草民对于她通过信件指使的。她现在年纪还小，自然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所以才事事不得不都听从我这个兄长的主意。是草民一心想要为母亲报仇，所以才拉她下水的。”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语气镇定地说道，“此外，有毒的香料是草民提供的，杀了人的也是我，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为，望王妃殿下能够在静王爷跟前多说几句好话，让草民的妹妹得以轻罚。她……她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被家仇以及草民的指令给冲昏了头脑，所以才做出了这么多事情来，望王妃殿下能够网开一面，草民今生自知已然无疑为报，然而来世定然将做牛做马报答王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