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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142)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半途思忖着不对,折回来,把疑虑的目光一投:

“玉壁城本一万将士,算上折损,也得有大几千,万一他们再及时补了兵员,我大军还在后头,往最坏说,世子爷是要拿三千来打一万?”

这么一说,引得一把质疑目光也跟着投了过来。

晏清源转着手中匕首,蹙眉笑看刘丰生:“王叔武一万应十万,结果又如何?”

说的刘丰生面色一阵不好,晏清源笑道:“邙山一战,贺赖元气大伤,王叔武何来兵员可补?大相国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他都没来救,这个时候,更不会给他增补援手。”

一语又把人说的恍然大悟,刘丰生一抱拳,大步走了出去。

不出半个时辰,晏清源根据斛律金所供名簿,再次点下兵将,各有安排,嘱咐完无名氏刘响这一支明早要潜伏入城的先行军,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听有人喝斥了,晏清源眉头一皱,就见人打帘进来,把一封皱巴巴的书函,递呈过来。

在一干将领紧张的注视下,晏清源抖了两抖,高耸的眉峰下,是看不出神情的双眸,唯独只见那张脸,犹在烛光里,泛着玉一样的光泽。

他把信一折,对上火苗,任其疯舔,笑对众人道:

“邺城段韶将军又遣了一队兵马支援,虽说大可不必,倒也算助威罢。”

人心一松,各自领命而去,晏清源把信使往里间一带,手不觉扶在抵门的木棍上,被粗糙的毛刺一扎手,浑然不觉,咬牙一顿,一双眼睛才迸出极冷又极热的光芒来:“告诉李元之,务必封锁消息,秘不发丧,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信使泪光乱闪,方才好生隐忍的一通,此刻真想忍不住跪晏清源脚下恸哭一场,却深知不是时候,噙泪无语拼命点了点头,朝他施了个大礼,转身又投进了茫茫夜色。

第97章 破阵子(24)

天一亮,刘响等人便是架鹰走犬的商贩,照例轻快地来到玉壁城下,顺手塞给守城门督一枚剔透纯正的蓝宝石戒指,正宗西凉货,在门督睁大眼睛的刹那,挤眉弄眼一笑,就此步子一迈,逗着肩头的鹰溜达去了。

这门督,已经得了两回好处,早一把揣进怀里,没事人一样,把前头欲拦阻的挡了,不耐烦嘟囔两句,看刘响一行人走远,才竖眉瞪眼道:

“要过节了,你们不想给老娘买点东西,我还想着她能多开开眼呢!”

几个守兵干笑,转头就暗骂起来,心道你收了好处,打量谁不知道呢!

自是羡慕忌恨不提,粪车出城,一众人忍不住掩鼻窃笑,若是平时,倒也不敢,定是个个正襟危立,如今没有战事,眼见元日在望,松懈一时,也无人来斥。

稚子嬉闹,街头攘攘,临到晌午,日头正暖,连猫狗都蜷在了主人脚底下,时不时地一扫尾巴,懒洋洋伸展下四肢,眯起了眼睛。

这样的情景,倒和晋阳城里别无二致,刘响迎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圆,原来是个总角女童,扎着双髻,正漱着手指,趴在前头汉子的肩头,直勾勾好奇地盯着刘响的这只秃鹫,一点也不害怕,哈喇子淌下来,丝丝缕缕,黏糊了一嘴。

日头打在她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愈发可爱,刘响冲她露齿一笑,她便把头一扭,埋在了汉子怀中,顿了片刻,才又把个毛乎乎的小脑袋瓜露了个尖,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们。

一时心头微觉可惜,只盼着王叔武可别学陆士衡,搭尽一城的百姓,这样的小女娃,谁会真的想她死呀?

转身一瞧,却见无名氏也望着那小女童发呆,两人目光一触,仿佛心意相通似的,却各自灵醒,彼此低语几句,目光再一闪,分头行动了。

转眼,天一黑,满月从东山跳出来,却乌红红的一团,不像秋月那般皎明,未几,一道赤光从东南角的粮仓倏地冲天而起,裹着多日来的干燥,在夜幕下,燃烧出点点黑烬,热浪烤起的枯枝败叶,一并龙卷而上,飞腾在了玉璧城半空。

几是同时,武库这边马蹄子一阵乱响,两抹身形快速一溜,隐在了月色的阴影里,果断在马尾上拴了团蘸满棉油的烂布,又朝屁股上狠狠一锥,好生生的骏马,顿时化作一匹匹燃火妖兽,自马厩里一涌而出,疯了地四下奔去。

本已堪堪进入梦乡的西兵,和马一样,也是受惊若狂,一个打挺,跌下床来,胡乱套起衣裳,人踩人,人挤人,四下里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哪里还能摸得到武器,人一露面,便被马蹄子践得哀嚎惨叫连连,场面混乱至极,再无可控。

整个玉壁城,一片烟火海。

开国公王叔武的府邸里,夫人正给他试穿着元会朝服,进贤冠还没戴,外头一阵大呼小叫,撞进了个亲卫,砰的一声巨响:

“国公,不好啦!粮仓武库都走水了!”

王叔武把冠一丢,踏出门来,看着那半天红光,怒火还没起来,就听府门前嗷嗷几嗓子,夫人早见机把长剑一掷,王叔武便携利剑,杀气腾腾的冲了出来。

他府邸地势偏洼,就见个板车,满载着黑漆漆的一团,后头也无人,顺坡咣啷啷滑溜到眼前,还没待看清,只觉头顶一阵气流,一团子黑云压下,携裹着声声尖锐鹰啸,往板车上一停,啄起一块块血肉,又把巨翅一扇,并不陌生的死人腥气,全都给扑到脸面上来了!

王叔武下意识拿剑一挡,想要刺杀过去,不料这样的出击,似惹恼了秃鹫,盘旋片刻,一个俯冲,对准王叔武的眼睛就是狠狠一叼,听得一声惨叫,众人都是一懵,不知谁率先反应过来:

“快,上弓箭!”

捂着血流不止的眉骨,王叔武倒镇定:“不要乱!把后院的野猪肉射到大旗上!”这是要把秃鹫引走,说罢在一干亲卫的掩护下,先到院里暂避。

亲卫刺啦撕掉块衣角,往王叔武头上一缠,正等外头利箭齐发,远远传来声悠扬长啸,不待他们动手,那一群恶鸟,竟又扑棱棱携着劲风而去,唯剩几点子鹰音,洒落留个回响而已。

“国公!外头是城里的百姓呐!”一人夺门而入,眼前闪动着被啄的脑浆横流的粘稠一片,话音刚落,扶腰吐了。

王叔武顿时咬牙切齿,眉骨不知因痛还是因怒,突突直跳,来到府前探看,稍作打量,那副惨状让他几欲晕厥,心抽搐成一团,一看这手笔,立下明白了什么,气得浑身直抖:

“是晏清源!”

众人一声惊呼,皆知晏垂长子名号,来不及相议,王叔武眸光一顿,大惊失色:

“快!不要让人去救火了,赶去城门!莫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然而城内已乱做一锅烧滚的热油,刘响十人早取了兵器,跨上骏马,故意穿了西兵的衣裳,定下诱敌之计,直朝城门杀去,为这锅油,再添了一把薪柴,铁了心,要把它燃成巨焰,毁了这玉壁城!

城门外。

晏清源高据马背,巍巍不动,看着那火光冲天,再一拿千里眼,方圆几里都似纤毫可见,见城头守兵身形开始要变,他大氅一抖,感受了下风向,嘴角微扬:

“城中已乱,更待何时,放箭!”

一语吩咐下去,盾牌后露出簇簇箭头,随着一声令下,漫天的箭雨离弦而去,天助魏军,此刻大风一起,箭射出去的风向,正是顺风,更是毫无阻力的密密麻麻攒射去了城头。

果然,城头黑影不断坠落,一方面也缓解了堵在城门厮杀正野刘响一干人的压力,遣出的百余鲜卑,则如饿虎扑食,把外郭城门本就不多的守兵,很快就杀的片甲不留,一鼓作气,折杀上前,准备夺取内城门。

待上头箭雨一停,听得门轴微有转动,只一道厉光乍现,对上张惊惶失措的脸,千钧一发之际,眼见城门这个缺口即刻要被关上,薄薄的利刃一闪,里头人手中长矛脱手而飞,几只有力的手同时扳死了门沿,只听齐齐一声暴喝,把个玉壁城墙震得夯土簌簌直掉,吱呀一声,城门的缝隙明显又宽了两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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