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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232)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世子爷,小晏将军还在那呢……”刘响一个苦笑,爬上了嘴角,他也是刚知晓小晏没走,一直在辕门外,溜溜达达,不说求见也不说走,把守卫看得也是一头雾水。

晏清源微一蹙眉:“他不走,等着做什么?”

刘响不敢劝,只能委婉说:“也许是想看世子爷会不会回心转意。”

晏清源面无表情,抬脚走了,刘响见他这么一去,忙一路紧随出来。

到了辕门外,果然,远远就瞧见晏九云的身影,正无赖撸着马鬓,跟马自言自语不知嘀咕着什么。

没等刘响喊他,身后侍卫的见礼声一起,晏九云便惊喜地回了头,眸子一定,打量起晏清源:小叔叔一身常服,修长的身子立在夕阳的余晖里,整个人,都渡了层金光,逆光而视,没大瞧得清那个表情如何,便十分忐忑走上前来,讪讪喊了句:

“大将军。”

晏清源却不开口,而是先命人把马牵走了,看得晏九云一愣,挠了下耳朵,不大能理解:

“大将军……”

马匹远去了,晏清源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赔罪的话,用不着,晏九云,你擅离营地,久去不归,从今日开始降为步卒,没有配马了。”

听得晏九云心头一紧,半个身子麻麻的,两只眼,直愣愣地看着晏清源,身后头的刘响也是一怔:没有配马,降为步卒,那就是要和多为汉人的步兵同住同行了。

转念一想,倒也无妨,在世子爷这里鲜卑汉人并无区别,只是这样的惩戒,细想,算轻的了,刘响给晏九云递记眼神,看他愣是不接,没有办法,只能束手旁观了。

“我,”好半日,晏九云才把抿得铁紧的嘴一张,有点急切,“我愿戴罪立功,大将军!”

晏清源不动声色:“也用不着,晏九云,我只跟你说一句,如果不是刘丰生拦着,死的就是你,幕后的主使,根本就没把你的死活当回事。”

这话听着,晏九云一时不大能转过弯,不过事后,想来却也后怕,被晏清源这么模棱两可一点,心绪纷杂,还理不出什么头绪来,再要说话,却见晏清源目光一动,倏地又收回,下令道:

“你回去。”

没有了马,自然只能走回去,晏九云不敢忤逆,怏怏不乐地把脑袋一耷拉,含糊地施了个礼,朝晏岳的大营走去了。

第153章 念奴娇(22)

一骑飞来,直奔辕门方向,翻身下马时,骑兵同晏清源正好目光一接,一点不耽搁,赶紧跑上前来:

“大将军,那罗延怕大将军等的心急,命属下先送急件来!”

连口气也没空喘,把信一递,晏清源拆开默默看了,无甚反应,看完了,丢给刘响:

“烧了。”

刘响接过,一面应话,一面探询地望着晏清源,晏清源便说道:

“老夫人自入伏一直不大好,上吐下泻的,顾媛华寸步不离守着她。”

言尽于此,无须后话,这是没得手的意思了,刘响道:

“是不是这个女人发觉了什么?”

晏清源眉头一皱:“要不是顾忌着小晏的母亲,一百个顾媛华也杀过了,以往,我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说完,也不多虑,那边又飞来一骑,是晏岳遣人来禀事,晏清源一甩袖折身朝回走了。

邺城里,那罗延自晏清源离京,确是等了许久的时机,无奈,老夫人病的不是时候,心底自是焦急,就在书信送达颍川的第二日,东柏堂这边,一抹茜裙从后门悄然闪了进来。

前一天,老夫人自觉精神新愈,畅快得很。等这日,起的绝早,便命一众仆妇丫鬟打点好金纸果子,上上下下,都换了极素净的衣裳,梳发修鬓,整整齐齐,一行人兴兴头头就要动身去积善寺还愿了,贴身丫头见这个情状,乌泱泱的一干人,忙笑着劝道:

“那寺里本就小,老夫人再带这么一大家子过去,可不扰了佛祖的清净,依奴婢看,不若带两三体己的人,也就够了。”

老夫人一听,全在理儿,由着丫头给戴好金戒指,一面笑说自己糊涂了,一面向她讨主意:

“你看带了谁去好?”

这丫头附在老夫人耳畔好一阵唧唧哝哝的,老夫人心情好,很自然地赏脸一笑:

“就这么着,你去,告诉崔氏在家里守着便是了,让媛华那孩子跟我走,这些时日,真是辛苦她了,熬了个乌青眼,人都飘了,也让她去沾沾佛祖的福气,再顺道给小九那个孩子祈祈福!”

这丫头脆生生应了个“哎”,腰身一扭,把裙子一提,晃晃悠悠出来了。

先去告知崔氏,转头折去碧落轩,顶头迎上正往外走的喜鹊,冲她得意一笑,露出个“成了”的表情,两人擦肩时,喜鹊睨过来一眼,咬着唇说“回头谢你”,就过去了。

脚步不停,轻盈盈一打帘子,进来见媛华顾自梳头,又戴起两粒白晃晃的珍珠耳珰。匣子开着,胭脂香粉摆了一片,她眼睛这么一溜一收,把事情利利索索说了,见她微讶,却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我这就来。”

一打眼,瞧见她今天穿的是件晶红襦裙,未免太过鲜艳,再一旁小几上天青瓷瓶里插着的白栀子这么一衬,更显得人鲜亮妩媚了。

一时看的眼酸,暗道又是穿成这样,又擦脂抹粉的,小晏将军不在家,给谁看呢?遂委婉笑言,颇为自矜:

“顾娘子,你肤白,换件素色也夺不了人的光彩,你说是不是?”

媛华假装没听懂她这层暗示,只是笑笑,顺着她的话说:“不瞒你说,其实,我虽年轻,却不爱红啊绿啊的,只是这几样料子,都是小晏将军的心意,总压箱底不去做,都搁得发乌发霉,未免浪费,这才掏出来裁剪做上新裙子穿着了。”

一个丫头,也来想教训她该不该穿什么衣裳,媛华看不惯她管的宽,偏还居高临下装作指教,遂四两拨千斤,把话说的柔柔和和,让人发不了火,果然,这丫头无话可说,只得直言:

“既是还愿,顾娘子还是穿素些好。”

早说开不就行了?媛华心底冷笑,对着镜子一摸两边鬓发,装作恍然一悟,从镜子里看着她:

“多谢你提醒,我倒忘了。”

说着起身,唤来个日渐新熟的小丫头,借换衣裳的当口径自转进稍间去,不跟她废什么话了。

等东西一备齐,人也都到齐了,媛华一出来眼珠子略略转了个遍,才发觉人不多,加上丫头,也不过五六人而已,她自己就带着个喜鹊,这一回,也许是要出门的缘故,眼瞅着喜鹊,也不复往日的浑噩了,一双眼睛,笑得开了花,时不时的,还总想往老夫人那边瞄,媛华看在眼里,哼笑一声,随即换上张笑盈盈的面孔,走过来,寒暄几句,被小丫头一扶,钻进了马车。

几日没落雨,就显得天干热干热的,邺城却也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芳草蔓合,花树如锦,道旁青槐挺立,槐米攒头,有人拿长竹竿子头上绑住镰刀,仰了脖子,勾下一枝又一枝,落到地上,旋即被人捡起,都捋到篮子里去了。

媛华打着帘子,看得津津有味,因不是头一次见,知道他们是要晒干了卖给药铺子换钱,想起上回跟归菀合计的那一份来日方长,莞尔凝眸,暗道这也不难,只要肯动脑子,怎么都能过活呀!

再朝前去,两旁商铺林立,卖团扇的,卖冰饮的,车水马龙,早早摆出了摊,真是热闹!媛华笑意更浓,不觉摸出个符袋来,低首一看,这一个不是她所做,却是归菀住晏府时做成留下的,精巧别致,五色丝线攒成朵玲珑的梅花,缀在外头,简直可爱极了。

那是归菀见她做婴孩穿的小衣裳时,童心大发,也凑趣穿针走线拾掇起来的。她本害怕会触及归菀伤疤,却见她只是一副烂漫神情,两人皆心有灵犀似的,彼此不谈旧事,便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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