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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248)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归菀点点头:“对,世子人多势众,难道还怕他不成?等他们一旦过了渭河,世子在此间以精骑攻之,我想,拿下贺赖绝非难事。”

她口齿从未如此伶俐,思路也从未如此清晰,晏清源似笑非笑地把她看了好半晌,忽的问她:

“可这里,并不适宜骑兵列阵,非战之地,这个法子,并不妙。”

归菀太阳突突一跳,笑了笑:“怎么,世子怕了?世子精骑无数,哪怕光凭着人多势众,也该拿下贺赖了!”

“嗯,”晏清源不动声色,莞尔而已,“有道理,我的好菀儿怎么长进这么快,看来跟着我,突飞猛进,日后替我冲锋陷阵巾帼不让须眉,也不是不可能。”

归菀害羞笑笑,不再多说,一手不经意间抚了抚胸口,只暗自祈祷一番,跟着晏清源借皎洁月色,赶回了许原大帐。

远远的,就见点点火光连成一线,归菀心口猛地一窒,痛得几欲翻身落马,这一幕,毫无预兆地同当初晏九云把她和姊姊带回中军大帐看到的那一片摇曳的光点重合了。

那个时候,她尚懵懂无知,不晓得即将就是噩梦的开始。

姊姊,晏清源还是那个人,一点也没变,日后他真的饮马长江,还会有无数个陆归菀将这样的噩梦再做一遍……归菀咬紧唇,眼眶子被泪逼得发酸,她忍了忍,下马后,跟在晏清源身后,看着那个秀拔背影,无知无觉的,竟还是难受得掉了眼泪。

于是,他的身影,时而真切,时而虚幻,直到进了大帐,归菀才把泪一抹,看清楚一干大将皆在,目光都刷地一下投在了他两个身上,归菀愣住,忙避嫌躲到了一旁,照例去找吊壶烧水。

等打好水,兑上火,火星子四溅,哔哔啵啵柴火乱响,归菀守着一壶水刚开,就见将领们结伴而出,嘴里叨叨嚷嚷,还在彼此说个不停。她一怔,忙走进来相看,晏清源已经把舆图收了。

“世子,怎么今天议事这么快?”归菀给他单滚了一碗茶。

晏清源笑道:“主意既定,只消布置下去,自然不需要磨叽了。”说着,冲归菀一蹙眉,“真被你猜中了,贺赖他,已经率军过了渭水,就离许原不远。”

茶碗被归菀端过来,腾起的水雾,把晏清源同她隔开,他秀雅的面孔被这茶气一润,五官倒越发如画般清晰了,归菀重新得见,晏清源正冲自己含笑而视,她心口又砰砰跳起,不为别的,只为他这样的目光而已。

归菀腮上发热,忍不住想要逃离,却被他一揽,茶碗也随即丢到地上去了,他呼吸忽就重了起来,拽住人,拥带着归菀朝榻上跌去:

“好姑娘,要不是你,我下不了决心跟他一战呢,”晏清源说这话时,眼睛里,分明不像是喜悦,倒是怨毒,可一瞬闪过复又化作粘稠的甜蜜温柔,归菀疑心自己看错,被他压着,只能勉强一笑:

“世子,你决定了?”

“不错,将士们士气正盛,都等着抓贺赖立下大功,”晏清源开始咬噬她的颈肩,“等明日探清楚敌情,我这就要跟他一决雌雄……”

他说完这句,再没让归菀说话,这一夜,把人几是往死里折腾,归菀哭着求饶也无济于事,直到他猛地一送,停下来,精壮的身子慢慢松弛了,他才翻过身,沉沉对着归菀低笑:

“你真的长大了,菀儿,我是该高兴呢还是伤怀呢?”

归菀浑身直颤,在他的笑里瑟缩不止,她呆呆看着他那双眼,心头酸楚,把脸忽深深埋进他胸膛,便也不再说话了。

睡到半夜,晏清源把怀中人轻轻松开,穿了衣裳,下榻走出大帐,精神抖擞地巡视了一圈,那边刘响来回话:

“世子爷,两个细作已经不在了,属下盯得紧,他们是偷偷溜了。”

晏清源满意地颔首,微微着笑:“消息都放了出去?”

“放了,一个晚上,大家都在兴致高昂地议论怎么一战,那两个细作,早都听了去,想必这会正高高兴兴去回贺赖。”

“好,”晏清源一扬下颌,神采顿现,“去告诉段韶,一切按计划行事,不要等黎明,现在就集合队伍,给我打长安去!”

第163章 念奴娇(32)

号角起时,破开了关中平原微醺的静寂,夜色由苍变蓝,一骑飞入,报与晏清源:

“报!贺赖驻扎于许原西南五十里的马子池附近!不过几千人马!”

马子池在渭水洛水交汇的夹槽地带,舆图上标注的十分清楚,晏清源盯视片刻,忽把鞭子一兜:

“走,先去西南迎他,他往哪里退,我们就跟到哪里。”

一时间,华盖如云,犹如群蜂出动的魏军就这样密密麻麻地铺陈在关中大地上,水墨点染,两翼渐开,慢慢交织成一片巨大的黑网,仿佛正张开着怀抱,只等吞噬敌手。

大军的速度却并不快,晏清源身边,是一众着锃新铠甲身披锦袍的勇士精骑,如云环绕,将他簇在中央,不急不躁地朝马子池方向缓缓推进。

果然,前锋离贺赖军剩二十余里时,侦骑又来传报:

“报!贺赖大军转头朝东去了!”

把诸将听得一愣,好端端的,他不往西逃,反倒折了一下?势必有诈!不过,他就那些人马,诈又能诈到哪里去!如此一想,甚是轻敌。

晏清源举目向东,微微笑了,毫不迟疑:

“好,掉头东进。”

旗子一转,魏军东移,云彩却追着日头往西飞,大约申时一刻,晏清源再拿出千里眼时,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远处,碧色连绵,间或有枯,不是渭曲又是何地?

看来,他真的要谢一谢陆归菀。

眼见逼近渭曲,晏清源却忽命大军停了下来。

“死地求生,说的就是这里了。”他踞马原地转了两圈,一张脸,清透如玉,看向随风而显的稀疏西军,一偏头,压低声音对李元之说:

“参军,你仔细看两侧,皆是河水,我军无法从左右两翼包抄,贺赖在此列阵,定是要诱我深入。”

局势既然一眼看透,李元之一扯辔头:“世子是如何打算的?”

不等他答话,有急于立功的将军们已经心照不宣的嚷嚷了起来,晏清源一看,皆是低于刺史一级的武将,他们的心思,晏清源心如明镜,若是能擒住贺赖,立此军功,摇身一变,也就是镇守一方集军政于一手的封疆大吏了。

见他们立功心切,七嘴八舌间,一股脑的全是要请战的,晏清源笑着摇首:

“稍安勿躁。”

“大将军,敌众我寡,西贼离我咫尺之间,取贺赖首级不过探囊取物,大将军在犹豫什么!”

“是呀大将军,就算以百擒一也足够了!”

关中的秋老虎倒也厉害,这个时辰了,躁的人一头汗,因此,那扯起来的嗓门也跟着带了点发急的味道,晏清源置之不理,就是不下令。

这个时候,正处于上风口,引得人见机说:“不若火攻,大将军,一把火烧了这芦苇荡,烤不熟他们!”

来此有时,可风向不觉间已经变了一回,晏清源还是摇头:

“不可,万一火势倒逼,反噬我军,即便风向不变,惊了战马,徒乱军心而已。”

一会又有人请战,晏清源不为所动,诸将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皆知贺赖极有可能就躲在芦苇荡中,唾手可得的功勋,偏又远在千里之外,难免忿忿,便彼此打起眉眼官司,蠢蠢欲动,都在盘算着此刻一鼓作气拿下贺赖,等天黑回去,不耽误吃肉喝酒庆功。

晏清源看在眼里,置之不理,只吩咐李元之:

“参军,你出阵念劝降书。”

李元之把兜鏊一整,也是全副明光铁甲在身,颇具豪气,这个时候,听晏清源下令,一手持书一手扯缰,跃马而出。

白绢一展,李元之用他醇厚又不失清朗的声音高声宣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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