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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47)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欠伸之际,外袍已褪得干净,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之处。

他真是无礼透了。

太后看在眼里,心底竟升腾起几分说不清是惧是慌的意思,款款上前走去,她乌云高耸,头上只斜插一枝金步摇,装扮得并不华奢,行到眼前,方自矜一笑:

“今日宫人唐突大将军,大将军委屈了。”

晏清源迎上她眼波荡漾的一双眸子,轻忽回道:“宫人无心之过,这点小事,臣能受什么委屈,太后言重。”

他穿上新袍,正要把玉带收紧,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吟吟朝太后近了两步,有心吐气沉沉:

“臣前一阵不小心伤了手,这玉带不便围身,还请太后,”他顿了一顿,太后正被男子身上浓重的麝香气息弄得微醺,略觉茫然,晏清源却又撤得远了,正色提议:

“还请太后替臣召个宫人来。”

说完,忽又对她绽出个不清不楚的微笑来,“臣怕太后呢。”

太后面上滚烫,一颗心本砰砰直跳,以为他要说什么,却是这么几句,稍稍定了定神,矜持颜色又从眉角至:

“宫中这些人,惯得有些懒散,否则也不会洒了大将军满身的酒。”她不自觉轻咬樱唇,说的显然与他要求无关,晏清源不动声色看着,既不表态,也无动作,一双猎人似的黑眸写满了镇定自若。

高高在上的太后,于晏清源而言,也不过就是成熟美艳的妇人,她越在上,越有趣。

他兴致盎然地在等着她来勾引。

故意泼洒的酒水,不起眼的偏殿,自行退出的宫人,这一切,昭然若揭,却又拙劣,晏清源在她脸上瞧了瞧:生的满月一般,光洁,滑腻,不知何故,她那饱满的胸膛也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不定。

“大将军是沙场锻造过的人,怕哀家什么?”太后忽然还有心续他的前话,晏清源嘴角微翘:

“臣是怕,”他眼角眉梢的那股天然风流的韵致,淋漓,酣畅,引的漫天星辰都要炸裂开来似的,却又是不着意的,他的嗓音也动听极了,“臣与太后,同处一室,天下百官,给臣加个惑乱宫闱的罪名,再轻巧不过了,太后以为呢?”

第37章 醉东风(13)

“谁敢呢?”太后幽幽看他一眼,笑中也有了丝锋芒。

静了片刻,才听见晏清源笑了声,不知何意,他那眉头,慢慢挑了起来,含混笑问:

“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臣不敢反驳,只是,既然无人可用,太后,臣可以走了么?”太后此刻倒如娇羞少女似的,迅速掠了过去,点点头,“大将军要这样衣衫不整出去么?不怕有失官仪?”

“那不如太后来告诉臣,”晏清源笑得温柔极了,“臣要如何是好?”他笑眼含情,整个人没了上朝时的不拘肃杀,同太后平日所见,明显是判若两人,太后几时得过男人这样目光,为妃嫔时,不过例行惯事承、欢,连皇帝长甚模样,都从来未看清楚过,何况,眼前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年轻的,英俊的,一手欲遮天的大相国之子。

太后忽然觉得又寂寞又忿恨。

两人僵持片刻,晏清源分毫不急,十分有耐心,太后心底泄气,终未能做出那一步,转过身笑道:

“那就请大将军这样出去罢。”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咣啷”一声,惊得太后眉心一跳,晏清源已上前安抚:“臣去看看怎么了。”

不过是供奉观音的案上,跌了个铜瓶,里面插着的朵朵金莲散了一地,晏清源俯身捡拾,一双素手忽也来到眼底,馨香喷鼻,那是太后身上的气息,幽幽沉沉,太后的嗓音也是如此:

“有大将军在,确叫人心安,日后,无论有何凶险,大将军都会这般想也不想挺身而出么?”

两人手指间或有意无意,碰了几碰,晏清源无声一笑,拿同样幽沉的语调回敬了:

“别人,臣怕是不能,但对陛下,对太后,臣万刃加身,也在所不辞。”

太后听得这番虚情假意,心底冷嗤,却抬眸娇娇看他:“哀家可记下了大将军这句话,如若不能,哀家可要看大将军如何自处?”

两人各抱心思起身,这时,太后眸光一闪,扶额蹙眉,裙子里那双凤履露了出来,晏清源微笑问道:“太后这是怎么了?”

“哀家好像扭到了脚。”太后变得娇弱起来。

晏清源听到这句,似有所悟,偏头打量了两眼:“太后还能走路么?”只听嘤咛一声,眼前人刚一动就要朝后仰去,晏清源眼风瞟过去,倏地一把揽在了怀中,温香的身子,同样又软又娇。

那支金步摇,晃得他有些烦闷,晏清源遂贴上她耳畔:“看来太后不能行,恕臣无状了。”说罢抄起抱怀将太后往坐榻送去。

两条玉臂软软挂在颈肩,晏清源心念一转,一手似有似无地抵着她那团柔软外端,怀中的身子如他所料,轻轻颤了起来。

可当坐到榻边,倚着凭几,太后又成了太后,她身姿优美,像鹤一般,不下云端,只要她肯,不可侵犯的庄重之态,便可轻而易举拒人千里之外。

眼下,说什么最合宜,晏清源自然清楚,笑着虚辞:“臣去请御医,请太后稍安勿躁。”太后却道:“劳烦大将军先替哀家褪了鞋袜,这脚,在里头拘得很。”

有了几分挑衅的意思。

坐上的,仿佛仍是不可觊望的一顶凤冠,倘如太后所愿,这个角度,果真是他要高山仰止的,晏清源一笑,并未拒绝,道一句“臣无状”俯身蹲了下来。

这双凤履,原缀满了珍珠,光彩照人,晏清源手底动作不大,握住一只软足,将鞋袜依她所言褪了个干净,一片莹白入目,晏清源微觉可惜,不过,稍嫌宽大了些,顿时兴味索然,他捏住她脚腕,轻飘飘说道:

“太后伤势并不重,容臣告退去请太医来为太后再作细诊。”

不轻不重捻了一捻那雪白一处,轻薄的意味恰到好处,晏清源起身施施然出了殿门。

临到门口,他忽的转身,眼波转一圈,笑了一笑:“怕是此间也拘着太后,这百花园中的鲜花,唯有芍药可比太后。”

身为臣子,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犯上不可饶恕,可年轻的太后,却听得心口乱跳,尤其芍药那一句,是以在晏清源走后,太后一人独独对着镜子,出起神来:

自己真的是那一枝红药吗?

女人的青春,总是格外的短暂,岁月如筛,青春一下就被筛得流离失所,红药谢尽了,明年重开,人去了,来世轮回,独独容颜辞镜,再断无机会的。

太后的叹息,最终溶进了殿中一人的无声沉默之中。

席坐上崔俨候他多时,这才见晏清源过来,笑了一笑,问道:“大将军这一趟衣裳换的久。”

似有若无的香气一道落了下来,和大将军惯用的香,显然是不一样的。

晏清源却执了一壶,看看正向大相国敬酒的晏慎,什么也未说,等皇帝移驾去更衣时,黄门侍郎李季舒便春风满面地过来向他见礼:

“大将军。”

李季舒一笑自带奉承样,尽管他这个人,于晏清源看来,十分地厚道,晏清源笑道:

“侍郎不随驾?”他丢了个眼风,“请侍郎去大相国那里。”

紧随自己的这些人,当然要再听一听大相国的训导。

崔俨看看晏清源,丝竹礼乐之中,满座文武之中,他永远是最夺目的那个,神姿出尘,清贵又恬和,不知此刻,他那含笑的眼中藏着什么样的意味,脑中,又在勾勒着什么。

晏清源察觉出崔俨的异样,看也不看,漫不经心说笑一句:

“侍郎这么瞧着我,不知情的,当也如女子一般爱慕我呢。”

崔俨则不以为意,琢磨了片刻,低声道:“大将军别轻易落把柄,方才,有几双眼睛,是看着的。”

晏清源还是一面盯着刚献上的白紵舞,一面应话:“是么?侍郎既然知道是哪几双,记在心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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