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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59)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沐休府里没几个人,你脸红什么?是你要出来看,见着了生人,又没处躲。”

归菀羞答答不说话,瞄了几眼,觉得值房实在没什么看头,布局不难懂,暗暗记在心底,再跟着他走,往东南方向去,一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沿着甬道走了不远,踏上条细白石子铺就的小径,晏清源负手踱步,笑给她指着说:

“花园。”

眼前豁然一片阔大地坪,一路的假山怪石,因为是冬日,除却一丛忍冬,几竿凤尾,萧条得让人丝毫看不出这是座花园,枯死的美人蕉,残肢烂骸,还在角落里躺着,原是个破烂地方,归菀忍不住想道。

江南的园子,像山水画,一景有一景的立意,没有一处会辜负人的耳目。东柏堂虽大,粗看有些规格,有些定制,经不起推敲,尤其花园这样的地方,敷衍又没个章法,倒也不像他的作风,归菀没情没绪想着,忽觉眼前景致,像是个家业凋零的--

到底是半路发家的土包子。

这样的念头一起,归菀觉得自己未免刻薄了,脸上一会儿带了点笑意,一会儿又微蹙眉头,不觉攥上了晏清源给的花囊,一下下顺着绦穗,晏清源看在眼底,本都不在意这花囊了,这会看她还郑重戴着,笑了一笑。

“这怎么是花园呢?”归菀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了句,晏清源笑着上前,“冬日花难养活,娇贵又费事,”他目光一停,就停在了眼前这个娇贵如花的少女身上,忽贴上归菀耳畔:

“除了养着你,其他事,我都嫌麻烦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浑话,归菀颤了一颤,她不为所动地远离他几步,仍是好脾气地说道:

“等天暖和一点儿,我给大将军布置这个园子吧,即便是花园,也不是让百花杂乱无章聚在一处只管开就好的。”

她说起了正事,很懂门道,这些,晏清源都清楚,抱肩沉吟片刻,眼睛往她身上一瞥,置之一笑:“好啊,就交给你。”

再过一单扇小门,就是后厨方向了,归菀心里直跳:原来离花园不远。等晏清源要领她过去,归菀拒了:

“君子远庖厨,我不去看了。”

说着不等晏清源反应,脸红心跳地去摇了摇他胳臂:“走罢,我闻不惯你们杀牲畜的那个气味。”

她垂着脸,似乎不愿让他看见,晏清源低首看了一眼又火速松撤的那双白玉般的手,含着笑,将她下颌托起,对着这双美丽动人的眸子,慢慢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两人将东柏堂看下来,耗了小半个时辰,暖阁里,红泥小炉里正温酒,火光一点,乍明旋熄。归菀将披风解了,一低头,就露出脖颈那一片白腻来,比玉还要纯净:

“大将军的梅花,要画到春天来么?有这么个时间,东柏堂都画下来了。”

晏清源看的心痒,听了她这话,从背后抱住了归菀,归菀吓得心中猛地绷紧,缓缓闭了一瞬眼,察觉到滚烫的吻缠上了耳垂,没有说话,一时间,阁内,只有两人交错的轻喘。

“画东柏堂不急,” 晏清源沉沉启口,“我先画你……”他的手到哪一处,她哪一处就战栗着醒过来,窗子底下脚步声,就是这个时候传来的,归菀惊得就去推晏清源:“有人!”

外头果真响起了那罗延的声音,满腔的打探:“世子爷?工曹的人来报,泉州渠那冰冻得厉害,想……”

“让他等着。”晏清源沙哑着声音,说着不等外头人走,就按住了归菀双腿,虽心底是怜她娇弱,可又熟知这具身子无论如何都是受得起他,正要行事,归菀却难能继续,一想到外面那罗延许会听到,便羞愤欲死:

“大将军,还是去办要事罢?”

他额上隐约鼓起的青筋,让归菀觉得有些狰狞,更是惊惧,想到他那精钢一样的身子,忍不住还想哀求,晏清源识破她意图,一手揉上红唇,笑了笑:

“别怕,没有比你更当紧的。”

酒都要温干了,也无人敢进来相看,等晏清源再次从暖阁中出来时,那罗延远远站在梧桐树下,一眼瞧见了,迎上来嘴里虽说着泉州渠,心里却想这一回,工曹的人可等的够久了。

第45章 青玉案(1)

元会一过,中枢接到了晏慎请求外放的上表,同时,晋阳大相国也单独给皇帝递了奏呈,没多久,晏慎出任北豫州刺史的旨意便放了出来。

十五前最后一次朝会一下,百官三五结伴散去,晏清源不急着走,留下来问起小皇帝课业,以示关心。他这一留,除却他自己,余人都难能再觉安宁。

太后就在一旁端坐。

黄门侍郎李季舒也在场,立在小皇帝身后,毕恭毕敬的。

“臣听闻陛下,近日往太学走动的勤,”晏清源笑吟吟看着皇帝,“太学里不乏好的师傅,不知陛下觉得哪些人的学问,算是上乘?”

小皇帝在他跟前,总是浑身不自在,面上却镇定,将几个晏清源亲自指派的博士一一道出,逐个点评,末了,不慌不忙总结一番,才称赞道:

“这几人,学富五车,太傅也说他们是国之重器。”

晏清源点点头,像是随口一问:“南梁来的卢静之,陛下看他学问如何?”

小皇帝吃了一惊,自卢静之入太学,他确是频繁请教去了,为了避开李季舒,他也是下了苦功的。

“朕未大留心,毕竟区区一个寿春主薄,不瞒大将军,朕还不太能看得上他。”小皇帝装模作样地敷衍两句,随手呷了口茶。

听到这话,晏清源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说:“陛下不要小看寿春,江淮重镇,守城的必是一方大吏,他的主薄,不能等闲视之。臣寿春那一仗,打的并不轻松。”

小皇帝口里虽应了,却有心显得毫不在意:

“邺都也人才济济,朕倒也不稀罕他一个南来的降虏。”

小皇帝说完,想起晏慎最后一次来宫中拜别天子,临了,参劾晏清源的那些言辞,此刻,特别想脱口而出,问问他这个大将军,可自知晏慎这一走,御史台更是拿晏清源没了法子,心底忍得是惊涛骇浪,打过来一阵阵恨意,全都拍死在了脸面下头。小皇帝神色平静,一副虚心求教乖顺模样。

君臣对话,就这么看似松闲过去,晏清源施礼告退,出来的刹那,被日头刺得不禁眯了眯眼,想到方才小皇帝的神情,微微一笑,仍回东柏堂去了。

殿里,晏清源一走,太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李季舒,对皇帝皱眉道:

“下次,再问陛下课业,不能这么说了。”

正琢磨自己方才应对是否恰当,仔细一品,似乎没什么不妥,小皇帝便有些不服气:“母后看不出他这是想套朕的话,想要知道哪些人是为朕所喜的,所亲近的,日后他便能想法除了去!”

说了似不解气,哼哼道,“朕偏就说他指派来的,叫他无话可说!他有本事,把那些个博士杀光呀!”

太后一愣,一想到皇帝到底是个早慧少年,对他是又欣慰,又有些不安,拍拍他手道:“母亲自然知道我儿这么想,是对的,可晏清源跋扈又狡诈,陛下不该在他跟前流露任何勤奋好学,知人识人的样子。陛下应该,”太后心酸劝道,“应该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懂最好。”

小皇帝的脸顿时紧绷成一条线,让他那张稚嫩的少年面庞,显得有了几分肃杀之气,和年龄不再相称,他没有再争辩,嘴唇蠕动了片刻,袖口中的拳头,终于慢慢松弛下来:

“母后的话,朕记住了。”

随即眼中又冷了几分,不避讳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朕有一事,想要问太后。”

陡然换去的称呼,太后略吃惊地看着小皇帝,小皇帝眼神不闪避:“元会当日,朕身边的内侍,看见太后和大将军,一前一后出的偏殿,朕想知道,为何大将军去更衣,太后也会在偏殿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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