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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78)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归菀向来有点怯他这种看不透的眼神,只觉这人沉默的时候,同样教人透不上气,再一回神,一角衣袂从眼前掠过,原是晏清源起了身,稀里哗啦一阵净好手,几滴水珠子,都甩自己面上来了。

见他去寻手巾,不自觉的,趁这个当口,归菀朝晏清河崔俨两人坐的方向张望了一眼,不远不近的,瞧不太清眉眼,只觉那两人,似乎都往这边看着,可手中明明持酒持肉的,又不太像,许是自己的错觉。归菀摸了摸和他们一样的巾帽,心底掠过一阵嫌恶,偏把自己的头发给抖落了出来。

一连串动作,晏清源瞥的清楚,索性将她帽子一拽,缎子似的青丝立刻在风中飘舞起来,连带着阵阵馨香。

归菀低呼一声,扭头看他,晏清源惯性拍打几下灰尘,冲归菀展颜:“一整天,拘坏你了。”

“我要是只苍鹰就好了。”归菀忽然说了句傻话,情不自禁的,说罢也觉得自己痴了,忙借问掩饰:“大将军的那只鹰隼呢?”

晏清源好整以暇地抱起肩,笑问道:“回前头鹰场了,想看看么?”

于是携归菀重新上马,驰了片刻,到一地势开阔处,尚且亮着一线灯光,等晏清源一下马,就有人过来见礼相引,至于鹰场是个什么地方,归菀很快从晏清源口中得知了:

正是他训鹰的地方。

荡架上铁链声哗啦直响,归菀好奇,借着晏清源手中那盏灯,才瞧清一只白头鹰,正猛烈地拿着鹰喙去嘬击拴在它脚上的铁链,隐然间,已是鲜血淋漓一片。

归菀不忍心看,别过脸去:“为什么要把它困在这里?”

铁链子犹在铮铮作响,每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刺耳,晏清源抱肩淡笑:

“傻孩子,你以为它为什么会乖乖听话?”说着忽掂了根细木棍在手,对着刚欲眯眼打盹的白头鹰就是几下爆头,那鹰立刻没了睡意,重新啄起冷硬的铁链。

“你要把它打死了!”归菀忍不住去制止他,晏清源一把丢开,看归菀脸都急红了,忍不住哈哈一笑,“放心,只是折磨羞辱它,你看,等它那坚硬的喙子都流血结痂,睡也不能睡,死也不能死,这个时候,你来猜一猜,要怎么做?”

归菀呆呆地看着那白头鹰,它不是苍穹之王么?

“你这样折辱它,不如杀了它!”归菀不知想到什么,忽抬起泛红的眼睛,晏清源笑而不语,在白头鹰身上扫了两圈,一手拈起铁链,笑了笑,转而托起归菀此刻略显倔意的小下巴:

“不,我会在它没日没夜徒劳挣扎后,疲于应付再无所谓尊严荣耀之际,喂它最新鲜的兔肉。”

归菀心头悸动不已,噙泪摇了摇头:“它不会吃的。”

“也许罢,但我可以告诉你,十有八九,它都会吃下去,并且变得乖巧温顺,你让它走,它都不会再逃,偶有例外的话,”晏清源松开她下颚,揉一揉那软烫的红唇,“也就只好杀了。”

“你们训鹰都是用的这个法子?”归菀打了个寒颤,那鹰又慢慢没了力气,停将下来,晏清源照例拿起木棍,对准鹰颈,就是一阵狠手,归菀实在看不下去,扭头奔了出来。

外头夜风还是凉,吹得人清醒不少,归菀身上,却一阵热,一阵冷,浑浑噩噩的,不知身在何方,听身后马蹄声近了,晏清源一个俯身,便如隼捉兔子似的,将她拎到了马背上,稳稳跌在他怀间。

“唔,你看星光。”晏清源居然有兴致抬了抬头,给她指着闪烁的星辰,归菀思绪繁乱,脑子里还在想着那只白头鹰,血淋淋的画面也还在眼前,轻喘着抬眸望去,只见天际一颗流星霎那划过,耀眼极了,却转瞬陨落,一时更觉惘然。

发觉她身子微抖,晏清源将她往怀里深送几分,语调暧昧:“是你自己想要看,倒被吓着了,你放心,鹰是这么训的,可如果是一只小狐狸,那就是另一种法子了。”

“什么法子?”归菀喃喃问道,晏清源一手已经自领口探进去了,脑子里不知闪过了什么,无名业火一头蹿了上来,后面的声音跟着低沉,“嗯,回帐子里,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第57章 千秋岁(4)

一路疾驰,直到听见潺潺的一阵溪水声,晏清源才扯缰勒马,放慢了速度。篝火依旧烧得半边天通红,已经喝的醉意朦胧的亲卫们,七七八八躺了一地,只剩那罗延刘响两个清醒的,还在烤着肉,不紧不慢地碰碗低声叙话。

“世子爷回来了!”那罗延眼尖,推了一把刘响,两人正要起身,那罗延忽又拽回了刘响,弄得刘响一愣一愣的,回头莫名看他一眼,再看晏清源似抱着走时的跟班,径直往营帐里去了。

刘响呆住,不解问那罗延:“大将军抱着个男人做什么?”

说的那罗延一口酒喷出来,抹了两把嘴:“刘校尉,你这眼疾病入膏肓啊!”

偏刘响是个较真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抬起杠来。

进了营帐,被马背冷风吹到嘴木的归菀,这才得了几许暖和气,可还困在晏清源怀中,她一挣扎,晏清源恍若未知,一把将人往榻上一摔,归菀闷哼一声,随即半撑着手臂坐起来,那边秋芙花芽两个早被他挥手斥退了。

“我哪里惹大将军不高兴了?”

方才下马时,不及反应,就被晏清源横腰抱了起来,一路走来,却好似只为摔她这一下,归菀咬唇看他,晏清源面上寡淡,拿青盐水漱了口,拿手巾擦了手脸,往盆中一掷,坐在胡床上开始脱靴子:

“是呢,我今日的确不大高兴,你说,该怎么办?”

外头风寒露重,虽到了二月,可春天的气息还不知在哪儿,归菀心间也跟着发颤发凉,想他这一整天种种怪异,凝神片刻,一骨碌下了榻,在晏清源跟前蹲下去,又只留了满头的乌发给他。

胡靴已经脱掉了一只,晏清源见状,心照不宣,也不阻拦,直起腰身,眼皮一垂,看归菀两手攀上来,玉管一样,白的剔透晶莹,估计是伺候过她爹爹,驾轻就熟地给褪下来了,工工整整摆放在一旁。

脱完了靴子,归菀没闲着,双目四下一扫,奔向茶壶,给他斟了大半盏茶水,毕恭毕敬端来了,递到他跟前:

“大将军请用茶。”

这半日看的晏清源欲笑不笑,一把推开了:“陆姑娘,真是能屈能伸,做得了小姐,当得了丫鬟,我还真是小看你。”

归菀眼睫低垂,端着个茶盏,就像端了样心事,袅袅丝丝的水汽蒸腾上来,她整张脸浸在后面,便是欲说还羞了:

“大将军今日心情不豫,我想让你高兴不成么?”

晏清源看她这副样子,浑身燥火跟着起来,眉头一挑:“想让我高兴啊,”他鼻间哼出一声笑,“该哪儿使劲菀儿还不清楚?”

归菀攒眉,红着个脸,支支吾吾的:“我给大将军捶捶腿?”说罢就放下了茶水,转手就给他捶起腿来,晏清源一把攥住那纤细的腕子,马鞭点着她额头:

“小狐狸,你是在跟我装傻呢?”

两手一搭肩,归菀便被他提溜起来,双手绞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下也没辙了,不知该如何讨好,许是帐子中烛光之故,旧景重现似的,想起寿春的那些个日日夜夜来,晏清源眼风微微一动,马鞭指过去:

“去,把竹叶青拿来。”

归菀得了明确指令,忙取来酒水,左右一看,给他斟满一斛,小心翼翼捧过来,脸上红红的,柔声道:

“大将军是要借酒浇愁吗?”

晏清源兀自接过:“勉勉强强罢,来,你陪我喝几杯。”仿佛知道她要拒绝似的,皱眉笑道,“不是想让我高兴么?勿要再推三阻四。”

归菀无法,只得重拿了个匣子里的荷叶杯,小巧玲珑的,看晏清源酒沾到了嘴边,并不知他未饮下,自顾心一横,一气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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