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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87)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秋芙却只是蹙眉不语,怔怔的出着神,心道陆姑娘这样被晏清源隔三差五折腾着,多早晚,恐怕还是要怀上孩子的,有了孩子,那晏清源便是她孩儿的爹爹,寿春的事,可不就越来越远了?

一时间,愁肠百转,她的父母还都活着,秋芙是当初意外被魏军给掠来的,受了几遭罪,辗转到东柏堂,又结识蓝将军花芽等人,本死了的心,又给激的活了过来,想着有一日能回家乡故土也不是猴子捞月……

“秋姊姊,你怎么啦?”花芽推了她一把,秋芙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把帕子往袖管一塞:“也没什么。”花芽也不是个笨人,眼珠子一转,朝梅坞方向望了望,小声问秋芙:

“你是不是担心陆姑娘?不瞒姊姊,我有时听见那个……”花芽拍了拍发烫的脸颊,轻吁一口,“不知陆姑娘怎么受下来的,动辄那么久,怀上孩子可就真的糟了!”

两人目光一碰,都有点蔫蔫的意思,各自又无话了。

彼时,梅坞里安静下来,唯有窗外几只黄莺儿伸长了脖子打着啼,脆亮脆亮的,归菀蜷在晏清源怀中,眼睛里,是微微醺醺的迷离,已经是连话都说不出,这一回,鬓发彻底湿透,整个人俨然被水洗了一遍,身子底下兀自抽搐着,恨自己不能晕厥过去才好。

等再招进秋芙花芽两人,晏清源却还有兴致去补那还差几笔的消寒图,算了一算,三月三那日,正是“春”字的最后一笔,于是,笔一搁,收拾好归菀的那幅丹青,步履轻快地走出了梅坞。

简单交待几句那罗延,方朝花园来监工,见那奇石正在叠,高台芸榭、花林曲池等也一并按着归菀的布局有条不紊进行着,飞馆生风,重楼起雾,大致的清幽轮廓已经是差不多了。

私人的园子,最关键是一个“趣”字,不必富丽堂皇,也不必万千气象,一步一景,都等着命名,正凝神看着,那罗延引来了温子升,晏清源把画给他,一笑道:

“我这里有幅丹青,你来认一认。”

说着即刻有人上前,把几米长的卷轴铺开,温子升上前先看落款和印,却是一并皆无,再定睛一瞧,眼前景物大都熟悉,有几处虽是没去过的,但也能看的出来,这是东柏堂呀!

“大将军的雅兴?”温子升疑惑道。

晏清源笑而不语,只点着画:“你看如何?”

“宜掩则掩,宜敞则敞,藏露得当,这是画园子的正经笔法,看这运笔,”温子升俯身细观,“有南梁张僧繇的影子,大将军几时学的疏体?”

能得温子升赞不绝口,晏清源心情极佳,命他拿回去细究了,见温子升喜不自胜要带走观摩,忽又喊住了他:

“卢静之不就自南梁来?想必也熟悉张僧繇的笔法,你同他一道研究研究,给个说法。”

这幅丹青,那罗延今日也见着归菀在鹤鸣轩附近晾晒,忽的转手就给了温子升,有些不大明白:

“属下看那上头,东柏堂画的清清楚楚,传出去,不大好吧,世子爷?”

“无妨,这三月三的单子你送到崔府,让中尉先看看。”晏清源把嘴角微微一掀,负手就要走人,那罗延亦步亦趋跟上来,单子他也看了,见卢静又赫然在列,实在是摸不清头脑了:

“世子爷,那个倔驴子,我听说,在太学里头整日吹嘘南梁,贬低我朝,留这么个只知张嘴骂人的,还吃着闲饭,到底图个什么?”

世子爷对陆士衡所遗留的种种人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他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眼巴眼望地在晏清源身上溜了几圈,没等来回答,听世子突兀一问:

“前几日,公主进宫觐见太后了是不是?”

那罗延眼睛一眨:“是啊!”转念暗想,世子你已经几日没回去了……再看这乱哄哄人来人往的园子一点消停不下来,那罗延忽然就觉得很生气。

再一回神,晏清源早拂袖而去,门前备好的马,一直栓在离东柏堂有数丈远的树下。晏清源松了缰绳,一跃上去,二话不说,径直奔回了大将军府。

春困当头,外头燕子呢喃,柳条儿轻拂,整个人恹恹无力,公主懊恼自己是午睡多了,反倒不清醒,此刻以手支颐,撑在案上,守着里头的几个公子练字,正昏昏然,想着是不是做几针女红,绣个香包什么的,听外头丫鬟喜滋滋进来报一声“世子爷回来了!”立马来了精神,赶紧对镜一掠鬓发,起身相迎。

一张脸,带点儿不甚清醒的春意,一看就知是在强撑精神,晏清源笑着上前执她手,眼睛往里间一瞟,公主作了个手势:

“几个孩子在临摹呢。”

晏清源卷帘一看,果真个个正襟危坐,半点不含糊,谁也没留意他的到来,唯独梅姐儿,两只小藕腿本站在木凳上,在那有模有样一声不吭地替哥哥们研墨,福至心灵似的,猛一抬头,就对上了晏清源的目光,喜的咧嘴就笑,脆生生叫声“父亲”忘记自己还踩着凳子,身子一偏,就要跌下来,晏清源迅疾出手,一个箭步过去,稳稳一接,把个一身奶香味儿的小女童抱在了怀中。

也不理会身后四位公子纷纷起身见礼,晏清源一摆手,只抱着梅姐儿出了房门,一手托住小屁股,一手点着她小鼻子:

“梅姐儿长大了,都能给哥哥们研墨了呀?累不累?”

梅姐儿素不怕他,一见他,异常活泼,此刻在他怀中乱蹭一气,整个人泥鳅一样扶不稳,可奶一样的皮肤拱过来,又滑又香,晏清源微有失神,看着眼前女童,眉眼是像极了自己,只那一头稀疏发黄的,让他略觉可惜。

于是,把梅姐儿给了仆妇,袍子一展,在石墩上坐了下来,公主见状,忙让人摆上新鲜瓜果,一想方才父女之间那个亲昵无间的场景,才将这段时日受的冷落缓解了几分,仔细一盘算,转念安慰自己:

开春了,他就是忙的很呀!

这么想着,再去瞧晏清源,似乎果然清减了几分,听那罗延说,时常半宿不睡,朝廷里的事情,多了去了,没一样不让他操心的。朝中天天明里暗里,斗得跟乌鸡眼似的,自己难道还要因为这些个小事,跟他怄气么?她舍不得呀!

越这样想,心底那股母性的温柔就越醇厚,恨不能现下就偎在他怀里同他说几句贴心窝的话,可到底矜持,只端来新打的柘浆递给他:

“润润喉咙,春日里,妾总觉干的很,怎么比秋天还甚?”

晏清源在唇边挨了挨,呷一口就放下来,微笑打量起公主,公主被他那双眼睛一看,脸皮子发热,强自定了定:

“郎君这是怎么了?”

“我近来百事缠身,内宅的事也一向不管,全靠你担待着,确实辛苦了。”晏清源话语温柔,那张脸,正迎着春光,越发显得浓情蜜意,俊美无匹,公主红着脸,呆了一时,忙摇了摇头:

“一家人,怎么说出两家子的话?这是妾的本分,郎君跟妾说这个,岂不是生分?”

风一过,她只顾说话,帕子没捏住,一不留神,吹的翩翩而落,还没动作,晏清源已经探身给捞了起来,一抬头,这才瞧见了她指上新戴了枚没见过的白金镶蓝宝石戒指,在树影投下的碎金里,折射着璀璨的光。

察觉到他目光一定,公主解释道:“前日妾去宫中见太后,说了半日的话,临出来,太后非要赏我些首饰,除了这个,还有枝银镀碧玺花簪子、一伽南香十八子手串,又赏了个白玉蕉叶童子,是给梅姐儿玩的。”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就要去拿掉戒指:“这戒指也怪紧的,卡的人不痛快。”公主知道晏清源不爱浮华,对后宅珠围翠拥的并不认可,当日接赏时,也是女子爱美心性,回来就戴上了,不意他回来的突然,没能给及时摘下。

晏清源一面静静听毕,一面拦了她:“戴着罢,指上生辉,也无不可,既是太后的恩典,公主不戴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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