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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少年(107)

吕先下马整鞍,探路的先锋兵忽然来报:「大将军,前面有一行人马,奉朝廷命令来见大将军,即刻便到。」

程适在树背后系上腰带,心满意足吹了声口哨。刚拐过那棵树,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双手,闪电般点了他哑穴,一把将他拖进树丛深处。

一骑人马到帐前,翻身下马,吕先拱手相迎。为首穿黑袍的道:「在下刑部王经训,可是吕将军么?」

那双手将程适远远拖出几丈外,方才停步低声道:「程知会得罪了。」

程适这才得以回头看他模样,居然是蓼山寨的二当家黄信。黄二当家伸手解开程适的穴道,小声道:「程兄,寨主让兄弟来救你。你犯了大事,朝廷正派人来拿你,事不宜迟,快随我走!」

王经训自怀中取出公文双手递与吕先,「此乃刑部公文。将军军中掌书程适涉嫌逆谋,下官奉命将其押回刑部待审。」

黄信将随身的一个背囊打开,取出一件短袄一双鞋:「火烧眉毛耽搁不得,程知会速换下衣裳快随在下走!」

程适甩了兵衣,蹬掉军靴两把将鞋换上,有些大却能将就。刚把鞋套好,听得军营处嘈杂声大起,黄信拽住他膀子迅速向树林深处钻去,程适撒开腿跟着黄二当家在树丛中飞奔,十万分疑惑中还有十分的兴奋,边跑边喘着问:「兄弟究竟犯了什么大事,惊动寨主和仁兄?」

黄信道:「我只听寨主说程兄犯的事与谋逆有些干系,寨主与段姑爷在尚川城内。程兄见了便能晓得事情原委。」

吕先接了刑部公文,打开看毕,向王经训道:「此人在本将军中任知会,乃是皇上御封。他一介市井出身,但不知怎会牵扯上谋逆二字?」

王经训道:「下官只是奉刑部公文拿人,来龙去脉所知不多。且事关谋逆,头绪未清,凡无干系者,内情不便详解,望将军体谅。」

吕先便唤部下,问程适何在。有小卒道:「程适内急,刚扎营时到树丛中方便去了,还未出来。」王经训心中疑云顿生,带人迳入树丛,吕先与副将随在后面。只见雪地上脚印纷乱,哪里有程适的影子。

罗副将道:「见此情形,人定是跑了。」

王经训道:「跑了?刑部查办此案未曾声张,半丝风声未曾走露,怎么会跑?」负起双手望着雪地沉吟,于脚印四处徘徊思索。

四、五个回合徘徊罢,罗副将捺不住性子道:「人都跑了,琢磨无用,快些去追!」

吕先道:「看此情形,像是有人通风报信,将程适救走。单从脚印上看,通风报信的有两个人,向小路上去。但其余方向的雪像被收拾过,将足迹掩去。须将人手分向各方向追寻。」

王经训却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沉着模样:「吕将军分析得很是道理,下官受教,只是......」恭恭敬敬抬手,向吕先一拱,「下官唐突,可否先到营中一观?」

吕先微微笑道:「主事官要查看,本将无甚不允的道理。」吩咐罗副将点齐兵卒在帐前,王经训道了声得罪,领人进各帐中查看。罗副将忿忿低声向吕先道:「大将军,难不成他还怀疑到咱们头上!?小小一个刑部主事官,真大的排场!」瞧着王经训领人向大帐去,再道:「无端在此啰嗦,正主儿早该跑出十万八千里去了!」

吕先道:「他欲查只让他查罢了,十万八千里跑的是刑部的官司。」

罗副将愣了愣呵呵笑了:「大将军说得是!随他们折腾去。」看看吕先风雪中平如静水的侧脸,喉咙里小声道:「跑得越远越好哩。」

程适今生逃难无数,此回最是凶险。寒风如刀雪片乱舞,荒郊野岭中一脚深一脚浅蹚着雪跑过,幸亏黄当家路面很熟,领着他只在灌木矮树堆里钻来钻去。一面跑一面留神竖起耳朵,听远处可有什么动静。荒郊地里雪积得厚,一脚下去没过近半个腿去,雪沾了身子的暖气化成水,半截裤腿与鞋越来越沉,湿潮麻木,针扎似的疼,头上却腾腾冒着热气。

程适日后想及这次逃命,自觉此回脱险,一要感谢老天,连日大雪,马不能行,朝廷的人只能靠两条腿追。程适说:「他们的两条腿,怎么比得上程爷爷的两条飞腿!」二当感谢刑部,将缉拿程适的大任交由王经训大人。王大人在吕先军中仔细盘查,各个营帐,各个兵卒都一一看过。等到看完,程适虽未跑出十万八千里,却已到了尚川城门外。

此时天已黑了,程适与黄信趁着夜色,大摇大摆进了尚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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