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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少年(129)

顾况在阳光下眯起眼,恒商的声音从他身侧传过来:「景言。」顾况回头,恒商在他面前低声道:「景言,可愿到我府中去坐坐么?」

快步到宫门外时,程太师凑到吕太傅面前,压低嗓子小声道:「老吕,皇上和那个司徒家的小儿,是不是有一腿?」

吕太傅快步前行,面容端正道:「程公,你位及三公,言语间还是注意些分寸。」

程太师快步跟上:「那你就是早知道了?好你个吕老儿,平时门面妆得高高的,看这种事情眼就比哪个都贼。唉,司徒家那孩子,风流得很。唉唉,怎么就划拉上了。唉唉......吕老儿,你慢些慢些......」

暖暖秋日,斜入思澜阁。

恒爰在书桌前站,看着下首的司徒暮归。一言不发站了半晌,恒爰开口道:「你......」

司徒暮归立刻道:「臣知罪。」

恒爰道:「你认得倒快。」

司徒暮归道:「臣诈死欺君,未得皇上旨意妄动兵马,方才又在大殿上假传圣意,罪行昭昭。」顿了一顿,接着道:「反正种种大逆不道事,臣都做了个遍,自觉多这一、两样,也没什么。」

恒爰的声音无波无澜道:「你此时向朕认罪,预备如何?」

司徒暮归笑道:「其实臣原本打了个如意算盘,想等皇上退位后再出来。」

恒爰的目光里露出了一两分惊异。

司徒暮归慢吞吞道:「皇上将臣流放又要赐死时,臣就知道,皇上是想逼十五殿下造反。太后娘家的人将事情闹得太过了,太后这样闹的起因却是为了皇上,皇上自觉难辞其咎,要将娄氏的势力清除干净,永绝外戚后患,便哄着十五殿下起兵除去娄氏,然后皇上再让出皇位。」望着窗外,叹了口气,「臣本来觉得这件事再好不过,十五殿下虽然心思单纯,有太师、太傅和吕先等人护着,应该能把江山治理得不错。」双眼又望向恒爰,微微眯起,「皇上不再是皇上,对臣来说最好不过。」

恒爰淡淡地道:「朕早该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地死了。」

司徒暮归笑道:「皇上,你还记不记得将臣发配之前,你在这思澜阁中道,如今为了大局不得不牺牲微臣,神情悲凄,语句痛心。于是臣就想,皇上牺牲臣无限痛心,若是臣没死一定无限欢喜。」

恒爰的脸色微带薄愠。司徒暮归假装没看见,又转眼望别处,走了两步:「本来呢,臣潜逃回京城,坐在家中等着皇上退位。等到昨天,臣正以为可以称心如意时,赵禁卫长急惶惶来找家父,说皇上已立遗诏,身去后将皇位传于睿王,又道睿王诛娄氏,算是为司徒氏出了气,望他日睿王登基后,司徒氏能忠心辅国。臣听着这个话语,就有些不对,皇上不但要退位,还要打什么别的主意了。」

司徒暮归走到恒爰近前,继续缓缓道:「皇上你打了这种主意,眼看臣就要再爬回棺材里去。我觉得尘世逍遥,还是多在人间享享福的好,就算你还是皇上,也比碧落黄泉再寻不见,来生相见不相识强些,所以私动兵马,假传圣意,如今听凭皇上发落。」

恒爰面色平静,轻描淡写地说:「行了,你肯自请其罪,朕会酌情从轻发落。你躺平了,让朕宠幸一回,就当没有此事了。」

司徒暮归微微一怔。

恒爰皱眉道:「你若不愿,想去天牢蹲蹲也......」

司徒暮归露齿笑道:「臣遵旨。」

「司徒暮归,你在做什么?」

「禀报圣上,臣在替皇上宽衣。皇上不是担心我再犯上吧?」一声轻笑,「也罢,我不动手,任凭皇上宠幸。」

「司徒暮归,你在朕面前装木头么,一动不动。」

「皇上,是你命臣不得擅动......」

「朕几时命你不得擅动,偏在这个时候你忠君了。」

「皇上,」一双极不规矩的手立刻游上恒爰的身子,恒爰的耳垂被轻轻噬咬,「只是,可能臣要忍不住了,再犯上了......」

日落西山,小宦官问张公公:「皇上几时晚膳?」

张公公道:「皇上几时传几时奉膳,别多事。」小宦官飞快地瞄了一眼思澜阁的方向,笑嘻嘻地道了是,一溜烟走了。

张公公看着思澜阁紧闭的门,举袖子偷偷擦了擦老泪。唉,皇上因为司徒大人险些想不开连命也不要了,这下总算圆满,托先皇保佑。

恒爰这个皇帝,在后世的史书记载中,不过占了寥寥两三页。

史书中说他深谋足虑,仁爱宽厚,惟独年少时略优柔,致使外戚乱朝之祸。两度叛乱险些让他皇位不保,后来却都能成功平乱,在位几十年皇位稳固,百姓富庶安乐,皆因他开明仁厚,擅用贤臣。一个皇帝能得到后世如此的评价,已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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