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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少年(81)

皇上自从在内殿了雷霆大怒了一场,却也没再有大动静,脸色虽铁青,只阴云密布,没雷声儿。张公公和小太监们在肚里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随驾在行宫里的大臣们只当司徒侍郎又占鲜枝儿给皇上办御差了,为官的规矩,不干己事莫打听,没人留意。

是夜,皇上密传密禁卫,下了御令--缉拿司徒暮归,不论死活。

密禁卫长叩头道:「皇上放心,臣等将四海内每寸地皮挖开,也定将司徒暮归寻出来。」

恒爰冷冷道:「四海内倒不必,耗子只钻墙洞,他只找热闹。你们只管向蓼山县一路上寻,定能将其拿回来!」

将拳头重重向御桌上一砸,慢慢道:「死活不论,可都明白?」

殿外北风又起,丰年雪将至。

早上,顾知县在房中整顿官服,准备升堂。

程适扒着门框向里瞄,看他整好帽沿帽翅,将袖口捋了又捋,衣褶弹了又弹,咂嘴吹了个响哨。

顾况闻声回头,脸上有些罩不住,拉下颜色咳嗽了一声,「程贤弟委实勤勉,不在房里养棒疮,大早上四处乱晃。」

程适剔着牙道:「大早上你衙门里的丫鬟敲门给我送鸡丝粥进补,吃饱了想跟你道声谢就过来了。」

顾况理完领口,打开房门,程适向墙边让一让方便他出门,打了个懒散哈欠。顾况向前堂方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大夫今天上午过来换药,你别出衙门逛远了。」

程适在回廊上一跛一拐走了两步,向自己一指,「我这样儿能出得了衙门乱逛么?」

顾况斜眼看了看他,向前堂去。程适摸摸鼻子,转头一拐一拐的回房。顾况转进向前庭去的弄堂,远远望见恒商在前庭正厅的回廊处站着。

顾况这几日升堂,恒商都在这地方迎着他。今天也一般的走过来,轻声道:「昨晚上可睡得好么?」

顾况道了好,再反问回去:「今早的饭可对胃口?」恒商自从住进衙门,顾况每天提心吊胆,惟恐饮食起居有什么差池让恒商忍着不舒心。其实恒商和他一起住在县衙,就算天天啃馒头喝开水都开心,每次顾况问他饭菜怎样服侍的如何都欢喜满足地说好。顾况却不知道他是碍自己的面子说好还是真心说好,依然提心吊胆。

恒商真心地应了好,顾况略松下心,恒商又伸出手来,将他领口处整了整。顾况的心又没来由地扑腾起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我昨天刚让人买了些......」话说一半,又咽住,恒商皱起眉尖疑惑地望他,顾况呐呐道:「等中午我拿到你房里去,你......你闷了找程适下个棋也成,上街千万记得带上随从。」

恒商展颜笑道:「好。」顾况再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呐呐地胡乱对应了一句,向衙门大堂去。路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家领口,早上花大工夫整官服,还是被恒商瞧见褶子替自己整平了,每天劳烦睿王殿下一次,顾知县甚惶恐。

升堂前,顾况还抽空问了声师爷替程适换药的大夫几时到,觉得自己如此照应程适甚有义气。

程适数天前被吕将军打个半残,扔进顾况的小县衙。

在蓼山替玉凤凰解了围回大营时,胡参事便偷偷向程适道:「你这次目无军纪在阵前强出头,将军回大营一定重罚你,我看顾知县和那位公子都与大将军甚相熟,不如你先去请那两位替你讨个人情。」

程适当时十分不以为然,「胡兄当乐子讲的吧,论起这次蓼山解围,吕将军应当褒奖我,怎么可能罚?」程适对自己的作为甚得意,此次若不是因为我程适阵前挺身而出,吕小面瓜哪能把事情解决得这么圆,理当要大大奖赏我。就是不知道小面瓜赏人大不大方,是赏银子还是提官。

胡参事见说他不通,叹气摇头地走了。等大军回到营地,吕先将所有兵卒聚在空地上集合,点掌书程适,程适还当吕先是要赏他,乐滋滋从人堆里晃出来。吕先铁着一张脸,吩咐将程适拖到帐前重打三十军棍。

程适被小卒拖向杖刑台,方才晓得胡参事果真是吕先的知音。抡棍子的两个小卒与程适的交情不错,但是在大将军面前哪个敢徇情,比平常倒更用足了十分的力气下棍,以示无私。程适在街面上混了许多年,晓得认场面识时务,咬住了牙口不骂娘,哼也不哼一声。

三十军棍将程适打得皮开肉绽,屁股变成血和的豆腐渣。小卒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下杖刑台,一桶凉水泼醒了,程适憋出保老命的力气将十分英雄的话搁出来:「大将军,我在山上喊话的时候就没打算要命,大将军还有多少棍子尽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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