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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少年(83)

全县父老都认得顾知县的脸,店老板看见顾况十分欢喜,行礼让座又捧茶,还问知县大人怎么不坐轿子亲自到小店来,顾况心急如火燎又不能驳老人家面子,只得捧着茶杯支吾应付,足过了一刻钟,店老板才转身去秤糖,向柜子里一看,甚愧疚地道:「顾大人,对不住。糖剩的不多,块儿整的只有一斤不到。今天祭灶,到这时候糖都不剩什么了。」

顾况没奈何道:「只要有就便好,不拘多少。」店老板一块块从余渣里挑出来,秤一秤只有八两多一点,拿纸包了。顾况袖起糖,疾步赶回衙门。

转进庭院,遥遥看见恒商站在假山前,顾况一只手按着另一只袖子里的纸包,有些局促,向恒商道:「我--我有些东西给你,去书房说。」

恒商神情像春风般暖起来,「好。」

进书房阖上门,顾况从袖子里摸出纸包,心中却没好意思又踌躇起来,巴巴的弄了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恒商还记不记得,万一只觉得这东西寒酸怎么好。

恒商点漆的双眼正望着他,顾况呐呐地递上纸包:「今天是祭灶,所以......」

恒商双手接过来,打开,气息顿了顿,刹时百种滋味上心头。

顾况留神他脸色,道:「我一介芝麻大的官,今天祭灶,也整治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这样东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想着你小时候爱吃,买过来给你尝......」

看见恒商的神情,下面的话却咽住了。恒商捧着糖包望他,却像当年在破草棚里窦天赐听说自己要带他玩时的神情,顾况只觉得十年的几千个日子又倒了回去。恒商没说什么,他也没说什么。相对傻站了片刻,顾况道:「厨房的饭该好了,出去吃饭吧。」

恒商将纸包揣进怀中,轻轻笑道:「好。」

中午开饭,程适想趁什么时候跟顾况讲一声不好意思,结果整个中午饭没找到合适的空子。顾况和恒商对面坐着,恒商腻腻歪歪看顾况,顾况腻腻歪歪看恒商,两人这样你来我往,针都插不进去。程适觉得有些肉紧,心情莫明抑郁,多吃了半碗米饭。

下午顾况到书库翻旧卷宗,恒商不用说是跟去了。程适在自己房里睡了个小觉,爬起来后灌了杯开水,左右想了一想,换了件衣服一拐一拐出了衙门后门。程适跟自己说,在衙门闷久了迟早闷出病,正要出来见见太阳去霉气。在街上怎么逛也是逛,顺手秤几斤麦芽糖赔给顾况。顾小幺从小抠门到大,两块麦芽糖嘛,值什么?吃他几块我赔他几斤。

从城南逛到城北,从下午逛到黄昏,程适有伤,还要走一走歇一歇,终于在城隍庙门口秤到三斤麦芽糖,提回衙门。

祭灶也算个小年,衙门厨房晚饭整治出一桌甚像样子的酒菜。程适棒伤未好忌口的东西多,也不能喝酒,看见菜徒生感伤,顾况和恒商继续腻腻歪歪,程适觉得很不像样,咳嗽了几声做提醒没人理会,索性随便塞满了肚子先回房去。

在房里听到二更的梆子响,程适觉得顾况差不多该吃完回房了,拎起纸包去还顾况的糖。到了回廊上,远远看见一个人影搀扶着另一个东倒西歪的人影推开顾况的房门。不用说,又是顾况那个不中用的被恒商灌倒扶回来。

程适一拐一拐走到顾况房前。半看的门缝内灯火甚明亮,顾况的床正对房门,恒商正帮床上的顾况盖上被子掖好被角。顾况这小子居然能混到睿王殿下的服侍,当真好命。程适看见恒商从床前起身,伸手欲推门,忽然五雷轰顶,傻在门前。

恒商弯下身,明明白白地,向顾况唇上亲了下去。

雷公的吃饭生意在程适的耳边轰轰隆隆。

断上了!顾况和恒商居然断上了!

程适在床上翻覆一夜,没得好觉睡。

打小在街面上长大,荤的素的都见过,好这口的不稀罕,他程适稀罕的是,顾况怎么把这口的事情干下去?细细一琢磨,顾况这些日子和恒商眉来眼去,本就大有往这口子上来的势头。恒商从小爱贴着顾况,十来年后再见面,顾况黏黏乎乎,恒商腻腻歪歪,两人很对盘口。何况据说皇上也有些兴趣在上头,恒商爱上这口,更是亲兄弟。

不过,程适从左侧再翻到右侧,方才瞧见恒商偷偷摸摸亲顾况一口,还是觉着别扭。

程适在街面上寻常见过堂子里的小相公几回,都生得皮色水嫩齿白唇红,一股子娇滴滴的小娘儿媚态。据说爱小相公,一爱他如娘儿般的娇嫩,二更爱他小娘儿没有的别样风趣,此为意兴所在。程适就是想不明白,恒商在顾况身上瞧上了这两样中的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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