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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丰双已 阅读记录

“我们……太亲密了。”楚晨说完心口突突地跳。

“是吗,”单天又问,“哪里亲密了?”

楚晨抬头看他,眼睛里有一丝茫然,难得见他这么不知所措,单天觉得很新鲜,听他缓缓说,“不知道,说不出来,有时候觉得我们之间太亲近了,有时候又觉得这很正常,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是亲兄弟的感情……”

“对啊,很正常,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单天问,“你不会是被程铎缠怕了吧,连我都担心?”

“你知道?”楚晨心里一凛。

单天挑挑眉,揪起嘴,默认。

“你怎么知道的?”楚晨问,随即想到那天宿舍里坐了两米开外,遥遥相对的两人,“何宁告诉你的?”

单天赶紧护着何宁:“我逼问他的,他被我缠得烦了才说的。”

“那你是都知道了吧,”楚晨抓了把小馒头慢慢吃,“感觉怎么样?”

单天:“我该有什么感觉?惊奇害怕?还是……生气吃醋?”

“嗯?”楚晨诧异地看着他,“什么?”

单天自觉言语失当,顿了顿,“没什么,你都说我们是亲兄弟的感情了,别人骚扰你我不该生气么,别人跟你亲近我不该吃醋么?很正常,别想太多。”

突然一片柔软堵了上来,带着奶香味,单天脑中一片空白。那两片嘴唇不老实,慢慢分开,衔住他的下唇轻轻吮吸,单天觉得今晚喝的酒后劲到现在才上来,头有点晕,眼睛被呼吸蒸腾上来的热气熏得有点酸。

楚晨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歪了歪头:“怎么还哭了?”说着用食指蹭了一下他的下眼睑。

“是我想太多吗?”楚晨问,“你会不会不跟我……玩了?”他其实更想问,你会不会嫌我恶心,会不会觉得我有病,会不会离开我?但又觉得有点矫情,要是他这么问,单天可能会心软顺着他,甚至会安慰他说“不会”。但他没想到,他三思而后行问的这个问题却直直地、深深地戳进了单天的心里。从小野着长大的单天,在朋友最匮乏也是最需要朋友的年纪遇上楚晨,楚晨有爸妈叫他回家,他每天跟楚晨分开时都在心里害怕,怕楚晨第二天会不跟他玩,因为楚晨是大院里最会出主意的小伙伴,谁都愿意跟着他玩,跟着他调皮捣蛋,一旦事发,只要说是楚晨的主意就可以免过一劫,他怕楚晨的朋友太多,他会变成可有可无的那个,他不止一次想在分开的时候问楚晨“你会不会不跟我玩了”,却又一直问不出口。如今,深藏在记忆里的话被对方问出来,他只觉得好笑,仿佛被时光反噬,心底都被掏空了,原来并不是他紧跟着楚晨,而是楚晨一直紧随着他,他才应该是最有恃无恐的那个。

“不会,”他握住停在脸颊旁的手,“永远不会。”说完又亲了亲对方奶香味的嘴角,“是我怕,怕你会像躲程铎那样躲着我,不理我,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总想往你身边粘,我想,只要我心里告诉自己只能把你当兄弟,就能自认而然跟你在一起,你也不会察觉。所以,你是……?”

“傻子。”楚晨翻身跨在单天腿上,把他按在床边再次吻了上去,柔软的唇贴在一起,唇齿间是淡淡的奶香,鼻息带着温暖的酒气。单天手顺着楚晨的衣摆溜进去,家里开了暖气,楚晨图方便,卫衣里什么也没穿,单天手一进去就碰上皮肉,整个人都像触电一般,浑身酥麻,唯有手上的触觉异常敏锐。

楚晨松开他,把他的手从衣服里拉出来,“好了,睡觉吧。”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脱了外衣爬进自己的被窝。

单天坐在地上,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像个变态似的把刚才摸上腰的手放在唇上摩挲,片刻后出去上了厕所,回来安静地躺进被窝,继续望天花板。

黑暗中两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明显都没睡着。

“给叔叔阿姨打电话了吗?”

“打了,你下午睡觉的时候打的。”

“明早我也打一个吧,给他们拜年,也太辛苦了,过年都回不来。”

“行,等天亮的。”

“嗯,睡吧。”

“等一下,先别睡,我想问个问题。”

“你今晚的问题够多了。”

“最后一个。”

“问吧。”

“你……你现在是不是裸睡?”

“……”

楚晨下意识地抓紧被子,倾身压住所有的缝,却不及单天一只已经伸进来的手,正好捂在他胸口上。“我靠!”楚晨低声叫道。

然后兵败如山倒,很快,单天就整个人挤进了他的被窝,跟他面对面抱在一起。

“你大爷!滚回去!”楚晨推他,幸好单天穿着短袖睡觉,不然他真的没处着手。

“别动别动,当心把持不住。”单天一手绕过他颈后摸他的肩胛骨,一手摸上他的腰,按着朝思暮想的腹肌。

楚晨被他摸得浑身紧绷,心头狂跳,鼻尖冒汗,突然他发力从单天怀里挣扎出来,翻身出了被窝,整个人撑在单天身上,用四肢压住被角把人封在了被子里,低头凑上去碰碰他的嘴唇,“安心睡觉吧,明早还要拜年呢,宝贝儿。”

然后拉起旁边单天的被窝钻了进去,裹得严严实实,脸朝里睡了。

黑暗里,单天抱着被角深深闻了闻,往里面靠了靠,闭上眼。

第8章 第 8 章

后来的好多年,这个夜晚都是单天除夕夜的梦。梦里他被束缚在被子里,动弹不得,身旁的人睡得安详,然后天光大亮,房门洞开,身边的位置空了,家里的人也没了,冷冷清清,却是回到了自己冰冷的家里。

单天睁开眼,拿开捂在心口的手,沉浸在梦里的思绪中回不了神——还没到除夕夜,这个梦什么时候跳出了牢笼。

床头的手机响了一声,有消息进来,他点开一看,呼吸和心跳开始飚速。

他来了。

今天是周末,单天不用去公司,只穿了平常的家居服,出门前套了见厚外套,开了车直奔机场。

楚晨早一个星期就告诉他,出差的回程会从他这里弯一下,两人聚聚。今天,就是他到达的日期。

大学毕业后,单天被父母强制送出国读了研究生,虽说强制,后来也自得其乐,国外的资源好,他是学经商的,回来后顺理成章接手了他爸打拼出来的企业。楚晨后来也考了研,去了北方的城市,在国内顶尖的学府里深修法学,毕业后就留在了那里。

有时单天会感慨,时间和空间真是很奇妙的两个维度,小时候一无所有,仅仅两条腿就能跨越,去找想见的人,长大后,反而被俗物围困,束手束脚,信息发达,交通便利,也打不破经纬度的屏障,“感情”二字就消磨在地球转动的每一分角度里。

时至年底,进出机场的人都行色匆匆,单天坐在车里看着开阔的机场跑道两旁堆积的积雪,白得刺眼,远处的天是清冽冽的蓝,从视觉上就能看到冷。两三分钟后,一架飞机落在跑道上,飞机引擎的嗡鸣透过厚厚的隔音板和钢化玻璃传进来,单天穿上外套下了车,走进候机大厅。

出口的人很多,有来接孩子的父母,有来接爱人的伴侣,单天手插在口袋,盯着出口,表情平静,目光却焦急。身边接到爱人的情侣正在拥抱亲吻,接到孩子的父母因久别重逢,喜极而泣。

我呢,等他出来了,我要怎么迎接他。单天心里想。

这时,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进入视线,那个年轻男子一手提着简易的行李,另一只手提着笔记本,额前的刘海被一丝不苟地梳了上去,黑丝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像外面的天,严肃的冷,但身上浅灰色的暗格纹呢大衣又很好地中和了这种冷,让他看上去只是一个稳重的年轻人。

原本还很焦急的单天,心头的烦躁突然一扫而空,他并没招呼年轻人,只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地看着。当年在机场送他走的时候,楚晨也是这么静静地在安检口外看着他,他们知道,所有的反抗和留恋都是无效的,那何不分别得平淡一些,假装彼此都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