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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杂货(17)

这回罗用让四娘五郎送糕过去,林家那边有些个还想着迷糊过去,只那林老爷子到底要脸面,发话让罗大娘去厨下切条羊肋拿过来。

其实回不回礼的,罗用倒也不太在意,只是自家这大姐着实不错,家里做了吃食,便叫下面小的拿几块给她尝尝,有了她的,林家那边自然也不能都不做表示。

要说过日子,林家其实也是不错的人家,罗大娘嫁过去这么久,也没叫她下地干活,也没叫她日日夜夜都在家里搓线纺布,有吃有喝的,虽也是要干活,但相对来说,在这个年代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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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有肉吃总是高兴,尤其家里头那几个小的。

“我又去地窖拿了个蔓菁过来,好一起煮汤。”罗大娘把羊肋和蔓菁递给二娘。

一个蔓菁算不得什么好物,只是在眼下这个季节,要吃上新鲜蔬菜着实不易,林家那边因为有地窖,才能将秋里的蔬菜保存到现在,罗家这边却是没有的。

转头看看院门口那个草屋,人群还没散,村人走了,这又来几个小贩,都是城里的,结伴到西坡村来进货,今晚是要留宿在村子里的,听村人说罗三郎这边做了一种很好吃的红糖鸡蛋糕,就都过来了。

这几人没带粟米,罗用就跟他们说一文钱一块糕,那几个小贩都有些嫌贵,可这糕闻起来又实在香甜,跟县城里卖的那些糕饼都不一样,于是几人一起,花了一文钱先买一块尝尝,没想到入口竟然十分松软香甜,口味浓郁。

这用蛋白打发做出来的糕,跟城里头那些用面粉发酵出来的,口感自然是有些不同。

为了蒸这两锅糕,乔大郎那胳膊怕是要酸上好几天,这年头也没个打蛋器,完全纯手工操作。罗用和罗二娘也都上手打了,不过主要还是靠乔大郎,这乔大郎干活着实不错,那两根筷子在他手里能甩得跟风火轮似的,罗用他们根本比不了。

第一锅糕蒸出来,罗用给乔大郎也切了一块,他自己吃一半,给阿枝留了一半。阿枝现在完全已经是个货郎模样,学着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模样,也是大咧咧地说话,乔俊林他爹娘若是见了,怕是要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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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罗三郎卖完糕,关了院门进了灶房,大娘和二娘已经把汤煮好了。在外面草棚里冻了许久,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喝下去,真是浑身舒爽。另外还蒸了些豆包,就着羊肉汤吃豆包,也是不错。

大娘也没着急回去,晚饭就在这边吃了,林家那边,今天没轮到她做家务,稍晚些回去也无妨。

那林家大院毕竟人多,林大郎林二郎都已结婚生子,林三娘虽已出门,却也常常回来,下边除了林五郎罗大娘两口子,还有个不省心的林六郎,再加上那个恨不得把心偏到胳肢窝的林母,这一大家子,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罗大娘有时候也烦。

话说林家原本还有一个四郎,长到十来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人便没了。这年头,许多人家都有这样的事,也无甚稀奇,在这个医疗技术不发达交通又十分不便的年代,生命总是显得尤其脆弱。

吃过饭,姐弟几人坐在屋里说话。

罗大娘说,最近村子里那些没有学到做豆腐的,似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村里有两个经常过来找她那两个妯娌一起说话干活的妇人,这几日总往她跟前凑,想探她的口风。

罗二娘也说自己被人问起过,然后四娘五郎也在一旁附和。不知道有没有人找去那些已经学会做豆腐的人家,不过目前来看,除了原本来罗家学过的人,并没有其他人家做出豆腐来卖。

现在那些人都是从大娘二娘她们那里旁敲侧击,直接问到罗用跟前的反而少。

这也不难理解,罗三郎自小读书,不常在村里走动,村人们并不十分了解他的脾性,若是当面问了,万一罗三郎回问他们一句:“当初为何不来?”又该如何作答。到底还是跟大娘二娘她们更熟悉,还是先从她们那里问问吧。

“等过了年关再说吧。”罗三郎道。同在一个村子里生活,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再说能白得几个帮工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总该留出一些时日,让前头那些一早就选择相信他的人,多挣几个钱,要不然如何能显出差距?

只有显出了差距,叫前头的人尝到了甜头,将来罗用再说点什么话,这些人才会把他当回事。

“下回再有人跟你们说这个,你就问他们家里头,年后打算叫谁过来。”罗用想了想,又说道。

这回的人选不能太大意,上回罗用开出那样的条件,他们都不肯过来学,除了个别不肯相信的,剩下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罗用也不想弄几个不像样的人来罗家院里给自己添堵,尤其那些人品不好的更不行,家里还有二娘四娘她们在呢。所以就要在那些家庭中挑选一个最合适的人过来,大人若是不行,就换小孩过来,小孩毕竟还是更好调教一些。

送走了罗大娘,罗用又去灶房看了看,前些天拌好的豆腐和豆渣,现在都还在发着呢,这个时候做酱,季节有些不对,霉菌长得慢。

既然要卖杂货,又怎么能少了大酱和酱油。

那些豆子是用来做大酱的,豆渣则是用来做酱油,罗用没做过这两样东西,就是看了空间里一部智能手机里面存着的一篇小说,照那上面写的做大酱和酱油的情节做的,头一回,季节又不对,也不知能不能做得成。

作者有话要说:

田崇虎:你赊我些腐乳吧。

罗三郎:好男儿岂能赊账,你还是来我家干活吧。

第13章 盘火炕施工队【修】

夜已深了,西坡村村口那条土路,时而还有人走过,有晚归的村人,也有远行而来的商贩。

前面几个行脚商贩刚走过去不多久,后面慢慢又驶来一辆牛车,车上坐着一个老头,车前走着一个后生。

“阿耶,你都坐恁久了,也该换我坐坐。”车前那个后生抱怨道。

这父子二人是从离石县另一头的一个村子过来,今日天未亮便出门,一直走到现在,才快要到了西坡村。

能有牛车,想来家境也是不错,只是这二人心疼自家老牛,不肯两人同时坐在车上,于是就说好了二人轮换着坐,结果这一路过来,都是当老子的坐的多,他儿子多半是在走路。

“不差这一会儿,就快到了。”他老爹稳稳当当坐在车上,口里说道:“看到前头那点子亮光没有?那是西坡村的罗三郎在读书呢。”

“阿耶,我可是你亲生?”他儿子突然来了一句。

“这话若是被你阿娘听着了,看她不打断你的腿。”老头笑骂道。

老头从前在北边打战的时候,被打折了一条腿,幸好遇着良医,这条腿才保住了,好歹没成瘸子,只多少落下一些病根,像这种大冷的天,那一截伤过的腿骨就隐隐地疼。

他平常在家里鲜少说这些,下边这些个小的都不太清楚,大儿子大闺女倒是知道一些,这老三却是个缺心眼,没人跟他说,他自己就半点都没瞧出来,这一路上竟然还跟自己抢车坐。

老头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那一点隐隐的亮光,看看别人家的三郎,再看看自家这傻儿子……

唉,货比货得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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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家院中,别人家的三郎,这时候正裹着一条棉被,捧着一个铝制饭盒,一边在心里喊着造孽啊,一边大口大口地往自己嘴里扒拉牛肉炒面。

从前罗用全国各地到处跑的时候,若是在哪儿见着什么好吃的,就要多买几份存起来,他那空间比冰箱什么的好使多了,热腾腾的食物放进去,甭管过去多久,再拿出来的时候依旧是热腾腾的。

大大地吃上几口牛肉炒面,休眠了一整天的味蕾总算是活过来大半。对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来说,古代人的伙食实在是太难以下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