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南北杂货(37)

·

林家这边,老两口吃过晚饭以后,也在说这个事呢。

……

“哼,还真当自己是个宝了,还以为人人都在惦记她,也不看看她家是个什么模样,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我们不嫌她命硬克了父母,她反倒还嫌起我们家来了……”

一想到自家宝贝小儿子竟是被人嫌弃,林家老太太便有一肚子的不平话要说,她那儿子哪儿哪儿都好,断没有配不上罗家二娘的道理。

“你莫要这般大声。”老爷子幽幽说道:“可不就是个宝,如今想求他家二娘的,可多着呢。”

“想当初大娘她耶来我们家的时候……”老太太很是不以为然,在她看来,当初他们罗家的姑娘能嫁到林家,那就是高攀,怎的现在日子刚好一点,这便开始拿乔了。

“行行行了,咱是娶的人家闺女做媳妇,又没白送他米山面山,有啥好叨叨的。”老爷子见她那嗓门越来越大,连忙出声制止。

“你还不让我说。”老太太这会儿可是装了一肚子的话:“想当初他们一家遭难的时候,那大娘成日地往娘家跑,就他家现在那五亩麦田,是不是大娘当时帮着种的?哪有当人媳妇子的成日里回娘家去干活?也就是咱家,若是换了……”

那老太太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觉得那罗家人实在不像话,白占他们家那么多便宜,如今竟跟防贼似的防着他们,他家六郎比别人家的小郎君差哪儿了?

要相貌有相貌,要家财有家财,家中还有这般多的兄弟帮衬,不管是谁家的姑娘嫁过来,那也只有享福的命。

“明日还要让五郎过去帮他们犁地,真当自己好大的脸,帮就帮了,还非得说什么换工,就她家三郎那小身板,换的什么工?”林老太太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不满来形容了,简直出离愤怒。

“……”说到这个事,林老爷子便也不吱声了,对这事他也是比较不满的,这会儿心里面已经开始盘算着,啥时候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那两口子,一家人过日子,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至于他自己每年喊他们兄弟几个去帮闺女家耕地的事情,这会儿已经被他选择性遗忘。

·

第二日,林家人围在一起吃早饭,林老太太就给她家老头儿使了个眼色,想叫他说点什么。

林老爷子这时候也想开口说点什么,罗家那些事,他昨晚也是越想越觉得不像话。

“阿姊!姊夫!”这时候,罗四娘的声音在外头院子里响起。

今儿一大早,林五郎就起来扫地了,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院门也开了。他这其实也是因为担心爹妈会找他说点啥,所以这两天才表现得分外勤快呢。

“什么事啊?这么一大清早的。”大娘放下筷子,走到门口去问了一声。

心里却埋怨四娘这丫头大大咧咧,她这两天正看那老两口的眼色呢,结果这丫头倒好,一大清早正吃饭呢,她就跑院子里来嚎了这么一大嗓子。

她也不是不知道那两口子这些时日对自己是有些不满了,只是眼瞅着就要进入春耕,就三郎那小身板,着实叫人担心,别到时候再给累出个好歹,一个人的身体也经不住那一而再的折腾,伤着了根底,将来可就养不回来了。

看脸色便看脸色吧,好歹把春耕这阵子糊弄过去再说,等到夏收的时候,想来那时候三郎的身子骨能比现在强些。

“阿姊,今天一早家里来了好多人,说要帮咱家耕地,阿兄让我过来说一声,等那几亩地犁完了,就叫他们过来你们这边帮忙,哦,咱家那地,你跟姊夫就不用去了,有他们那些人在,尽够了。”

四娘那小嗓门挺清亮,说话也特溜,咔哒咔哒几下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什么人啊,这么早就来了?”大娘忍不住便在脸上漾出了笑意。

“就是先前跟阿兄学了盘火炕的那些人。”四娘说完了就要走:“阿姊我先不跟你说了,阿兄正在家里做好吃的呐。”

“行,那你去吧。”大娘笑眯眯挥手。

屋里。

林母默默捧起粥碗喝了一口粥。

林父:还好我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再给大家来个段子。

~~~~~~~~~

某日,赵琛、罗用、五对,两人一驴再相见。

赵琛一看罗用把那头倔驴使用得那般顺手,便问罗用:“咦!这是当初我换给你的那头驴?怎的如今变得这般听话?”

罗三郎:“蛤?”难道它不是一直都这么听话?

五对连忙高声说道:“主人,莫要听他胡说,我向来都是一头听话的好驴。”

第26章 广告【修】

冬去春来,待到天气稍稍暖一些,乡下里家家户户就都开始忙活农事了,为这一年的耕种做准备。

但是在离石县中,却生活着许多没有田地的人家,那里面有些是商户,有些是贱籍,还有一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既没有田地,也没有正经营生的。

在城南一条小巷里,生活着许姓一家,这户人乃是商籍,家里原本经营着牲口买卖,早些年也是个殷实人家,哪曾想一场疫病,便叫他们把家底给赔了个精光。

如今这家人既无买卖营生,也无田地可种,家里有老有小,每年还有赋税徭役,日子实在过得很不容易。

去岁入冬之后,看着家里那几个孩子一日瘦过一日,他家阿翁便道,实在是没路走了,再这么下去,家里这几个小孩怕是一个都保不住,还不如趁早将最小的那两个拉去卖了,卖到殷实厚道的人家,好歹也能寻一条出路。

那两个孩子的父母俱是沉默,叔伯兄弟亦是无人应声。只是时间又过去一二十日,他家那两个孩子依旧未卖。

若不是实在没了活路,谁人会卖儿女,在更古早的时候,那些卖掉妻女以换取食物的人,甚至还被要求在头上绑上绿色的布条,那样的人,终生都要被乡邻唾弃。

现如今,他们这里虽然没有那样的规定,但卖儿卖女这种事,却也是令人不齿,若遇到烈性一些的人家,哪怕是全家饿死,也是不肯卖掉一儿一女的。

看着许姓人家这般硬熬,平日里和他们有些往来的乡邻,也有上门劝解的,那会儿还未过年关,他们就都说,你看这天气越发冷了,你家粮食又不够家里这些小孩吃饱肚子,再这么下去,怕就真的要熬不住了。

那几日,许家宅院中常常有妇人的哭泣之声传出,左邻右舍听了,也都是心有戚戚,住在他们这一片的,家境大多都不怎么样。

也就是在年前那会儿,城里头来了个罗三郎,领着几个村人,在城里给那些家境殷实的人家盘火炕,一个火炕收二斗米,制坯用的泥土却要那些人家自备。

许家那几个兄弟,和他家几个青壮的妇人,那时候每天都要出城去挖土,担回来卖了,那一担黄泥就能换一升米。

许家青壮早出晚归,每天不挖到半夜不回来,第二天天未亮就又出去了,为了多挖土多运土,城外挖土城里卖土的活儿,便都交给妇人去做,那兄弟几个,就一担一担来回地挑。

冬日雪厚,他家没有牲口,若是用人力推车,还不如挑在肩膀上,用两条腿走得快。天气苦寒,有时候一担子土从城外挑到城内,从畚箕里倒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被冻成了一大个土疙瘩。

如此过去几日,他们又听说那罗三郎在城里教人盘炕,晚上头回到家里,一家人凑在一起商量这个事,他们既想继续挣那卖泥的钱,又想学那盘炕的手艺,于是,最后就让家里最聪明的许二郎去了罗用那边,其他人继续挖泥卖泥。

那许二郎确实也是个通透的,跟着罗用一起盘过了两三个火炕,就已经摸透了那里头的关窍。

然后他便领着自家另外两个兄弟,在他们家那一片贫民区给人盘炕,盘一个火炕只收一斗粮,遇着一些家贫的,还能少收一些,有时候甚至白给盘炕还倒贴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