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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同人)玛拉梅斯塔(7)

“如果说的是那位不久前曾经到访格洛瑞的精灵,我的确还记得。”沐橙面带尊敬之色。而她话音刚落,便立即意识到云秀话中的深意,她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神的外表只是选择的结果’?”

云秀并无多言,点头认同她的话,“是的。”

“原来如此,”沐橙点头,“虽然无从得知神祗造访的理由,但我相信绝不会是无端之举。”

“你似乎很了解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种族在想些什么,”云秀话中有少许笑意,但并不十分真诚,“包括那日来送信也是一样。”

“我仅是厌恶战争。”沐橙说,“那是最穷凶极恶的贪婪,它将一切被其卷入的人都变得不再像人,甚至精灵也不能避免这没有任何好处的改变。”

她的言外之意昭然若揭——既然厌恶战争,便要用尽一切力量阻拦它的发生,这当然是她会来到此地的原因。

“我知道你出海的目的。”云秀说,“我能感受到它,它是你命运的一部分。自你降生那刻起,便注定我们会在这里相逢。”

“可我并不相信命运。”沐橙说,“我如果相信,就不会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属于我的命运是为国王的意志征战四方,无论敌人是谁。此时的抗拒是我遵从内心的举动,绝非是命运的驱遣。”

“但这正是你命运的组成。”云秀伸手去握沐橙的手,她们的指尖一样冰冷,“造物神赐予人类死亡作礼物,使他们能够摆脱枷锁在世间自由来去。当一个人类对生活感到疲倦时,便可以躺下来得到永久的休憩。这既定的离开看似是摆脱了命运,但一个人什么时候想要休憩仍是他命运的一部分。在这一点上,除却独一的造物神,没人能给出答案。”

“或许事实就如你所说。”沐橙下意识地收紧手指,她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原因,但她的确试图感受云秀身上可能存留的一丝温度,“那么,倘若想遵循命运,便更应该依照自己的意志行事。我是为向主神陈情而来到西方的,这是命运促使我做出的决定。我想他必定不会居住在精灵的岛屿上吧?”

云秀答非所问地回应了她近乎质问的话,“曾经如此。但长期以来在此停留的海洋精灵日复一日被众神之所的光辉所吸引,最终全部迁去了西方。”

沐橙说:“我以为精灵应当是钟爱星光的生命。”

“精灵之友,你应当清楚,在这世界时间的最初只有星光于天际闪耀。精灵作为首生的子女在星空下醒来,双眼所见的第一缕光正是星芒,因此他们便世代歌颂繁星之后的名。”

“我知道。”沐橙说。

“但精灵同样向往更明亮的光辉,他们见到西方的大光,惊异于它夺目外表下超乎想象的力量,于是便将它写进歌谣里,成为他们仅次于繁星之后的信仰。”

沐橙对这从未听闻的知识感到十分新奇,“我并不知道这些。”

“人类寿命短暂,世事能知十中其一已是见多识广,即便如你这般地位崇高者也极难打破这一限制。你身为人类,我本不该告诉你这些。然而你来到这里,正是命运的指引——”她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西方确实曾经有过非常灿烂的光芒。”

她们相携来到一处圆形的露台,地面铺满落叶,视线所及尽是萧瑟景象。云秀的手抚上刻有精细花纹的石栏,缠绕其上的藤蔓因她的动作仿佛变得更绿了,“在逐渐迁居西方之前,神原本与精灵一同居住在中州,陆地南北各有一盏巨灯,光芒相互辉映。而后人类苏醒,巨灯倒塌,诸神按着造物神的示意远离了那里,前往西方开辟众神之所,建造起永生不死的城。主神在城外的山坡上种下圣树,花叶发出耀眼的光华。精灵歌唱这无与伦比的光。但,圣树并非是你所理解的‘树木’,它与不死之地的其余生命都不相同,也并非永生不死,自出现在这里时便注定有消亡之日。在枯萎之时,圣树树枝羽翼般伸展开去,叶片纷纷凋落,犹如鸟羽般在微风中消逝,它与生俱来的光在极盛后也逐渐暗淡下去。光芒散尽后,曾枝繁叶茂的圣树便就此湮灭了。”

“只是来自圣树光辉的吸引依旧存在,我的王也同样能感受到它。”沐橙低声说。她知道这对人类而言是错误的,因而有些羞于提起。

“不。”云秀否定了沐橙的话,“吸引那位格洛瑞人的并非西方的光芒,他想得到的也并不是它。他的舰船停在海面上,我听得见海水的话语,它们告知我他的贪得无厌。”

沐橙从没想过这样的说法,“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云秀说,“你与他的命运早已没有任何瓜葛。他的贪婪与一意孤行导引着他的命运,而你却不同。”

云秀再次迈开脚步,所到之处无不响起生命的乐章。沐橙紧随其后,亲眼见证这惊人的力量。远古时代居住在中州的格洛瑞人祖先曾把渡海而来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西方诸神称作海上之王,他们带来知识与技术,先民中的智者也常借助海水聆听神的忠告,那些尘封的往事正与面前这长发的海洋女神息息相关。

“那么,你会帮我吗?”

云秀说:“我不会带你前往众神之所,相反还会尽我所能阻拦你。”

她们的手仍然握在一处,说出的话却是相互刺伤的。事态的发展俨然超出两人的控制,这种情况绝不该发生在初识的神与人类之间,但理智似乎都已弃之而去。

“你拦不住我。”沐橙说。她并不想询问原因,就如同云秀先前所说的那样,她对神的了解使她确信自负高贵的神不会向人类过多解释什么。蕴含在血脉中的骄傲再次自然地流露出来,“格洛瑞人从不屈服。这既然是我的选择,那么它就是我的命运。我一定要继续向西方前进,完成我出发时许下的诺言,为我无辜而忠诚的人民求取宽容与谅解。”

云秀的手骤然用力,“我不能让你去,沐橙。我虽是水神的追随者,同样拥有无尽的生命,但自看到你的第一刻起,我便听到了命运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它要我拦下你一切不计后果的鲁莽行为。我坚信它是对的,我也的确会这么做。”

“请你相信我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不计后果,”沐橙说,“可能发生的任何结局我都早有准备,但仍决意如此,只是不愿见那内心忠诚却被无端牵连的人们遭受厄运。这是我血液中带来的责任,我不能说服自己丢弃它。”

“所以你该知道,命运的确是公正的。”云秀温柔地注视着沐橙,神色间的威严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你不能丢弃你的责任,我也不能让你前往不死之地,这同样是我作为神的责任。”

她们的谈话就此陷入僵局,谁也没有再主动开口。云秀神色如常,牵着沐橙的手再度向楼阁深处走去。尽管脸上的神情与说话的语调仍然十分温柔,但这位女神显然做出了不许她离开的决定。沐橙很清楚云秀的用意,她已身陷禁地,如果得不到海洋女神的帮助,自然寸步难行。

云秀将沐橙带到一扇门前,松开途中始终紧握的手,简单道别后便独自离去。沐橙无计可施,只得打开门进入房间休息。孤独岛的时间是静止的,待她再度醒来时,窗外的天色没有丝毫变化,而云秀正坐在床边注视着她。海洋女神的目光看似十分平静,但沐橙却从她眼睛深处看到了火苗,虽被层层包裹,却仍在熊熊燃烧,令人想起传说中被造物神放在世界中心的那把秘火。

沐橙坐起身来,对云秀说道:“我知道你想叫我改变心意,放弃使我踏上这路的使命。但人心并不是那么易变的东西,我在这里已休息得足够,西方仍旧是我唯一的方向。”

“我相信你身上具有人类所有美好的品质。”云秀平静地说,“但这仍然不能成为让我同意你离开的理由。我遵从命运的指示,它叫我务必留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