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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152)

“对,你多潇洒,你多无谓——你永远老子天下第一、永远意气风发、永远无所顾忌…………可我不行!”

乔珅复又笑起来,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笑到歇斯底里——

“我就是一个俗人啊,宋绝,你到底懂不懂——这世上不是谁都能活得像你一样潇洒无谓,我贪恋,我世俗,我舍不下我的一切!”

“珅楼这偌大的基业,是我几百年来的心血!我没办法放任它毁于一旦——我能怎么办?啊,你告诉我宋绝——我能怎么办?”

“从最开始我就是最功利的人,到最后我也是!是你看错人了,宋绝——你把我这样一个人当朋友,你对我掏心掏肺,那是你的错!而我一直在做我自己,我没有因为你或者别人改变过——我有错吗,啊?我哪里有错!?”

“……”

宋思年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他不熟悉的乔珅,看着对方发了疯似的发泄情绪,看着对方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像是在表演一场独角的剧目。

宋思年垂下眼,盖住了眼底那道让他不再熟悉的身影。

“第一次,曾清溪和苏家,你其实是不知情的,是吗。”

“…………”

癫笑的乔珅蓦地一僵,像是只被人抽走了发条的玩偶。

宋思年自顾自地、安静地说了下去——

“或许你是对的。我活得太恣肆,把一切都看得太轻,便以为别人跟我一样了无牵挂……这才让宋鼎轩有缝可钻。但即便他拿第一次的事情和珅楼来威胁你,其实你也有别的选择的。”

乔珅眼角抽了抽。

而宋思年抬起头,“就是换做是我,我会选的那个。”

“……”

“你很清楚,对吧?”

“……”

“你该很清楚。毕竟,我们已经做了几百年的朋友,而你已经那样了解我。”

“……够了!”

乔珅嘶哑着声音,低声咆哮了一句。

“确实是够了。”宋思年垂下眼,站起身,“你做出选择、站到宋鼎轩那一边的时候,一切已定。”

他转过身往外走,语气平静得近乎刻板——

“是你背叛了我,乔珅。这是你的错。”

我们到此为止。

而你也不必再内疚了。

宋思年在心里说下了未完的话,伸手扶上木门。

就在他要推门而出的前一秒,那个不甘的声音带着惨笑从他身后追上来——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

“……”

“难道你就没有背叛过另一个人吗,宋绝?”

第117章

鬼市, “envy”酒吧。

沉重的古铜色雕花门被人推开, 阳光如幕, 在阴暗的酒吧内洒下一席耀眼金尘。

吧台深处, 正对着小小一台电视机, 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颌的调酒师没回头——

“抱歉,客人,今天打烊,不开店。”

“……”

酒吧内寂静无声。

原本懒散地半眯着眼打瞌睡的酒保愣了一下,若有所察地回过头。

逆着光站在那儿,男人的身体在地上投下一道颀长而沉默的影子。

呆了几秒,坐在那儿的酒保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 上次遇见你, 之后就不可能清净了。”

说着, 他伸手一指自己面前的电视机, 里面正在播报的《鬼市新闻》中, 主持人正满脸激动地诉说着最近忽然出世的两位大人物的来历背景——

“你们谢家,是不是永远跟‘低调’这个词没有关系?”

走进来的谢忱没有回应酒保的话,重新迈开步进到吧台前,一言未发地坐了下来。

酒保站起身, 瞅了瞅男人的身后,见直到古铜色大门重新关上也没其他人进来, 他不由奇怪地一挑眉——

“怎么,这次那个凡人没跟着你一起来?不应该啊,你们不一贯都是形影不离的吗?”

谢忱眼也未抬。

“……他有事。”

“哦, ”酒保笑着从身后玻璃酒柜里取出一瓶烈酒,倒上小半杯推到了谢忱面前,然后他又没骨头似的趴了回去,“那你肯定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酒保此时抬手指向小电视机,里面的画面正是在宋家不知被在场的哪个捉鬼师拍下来的、宋思年和谢忱并肩而立的身影。

酒保欣赏了两秒,不由啧啧慨叹,“搞出这样的大动静还嫌不够?我算了一算,他‘睡’着的那个地方可凶得很,这次被宋家那些小后生这么一闹,就没放出点什么麻烦的东西来?”

“已被他暂时封印。”

“他封的?”酒保一愣,眨了眨眼,随即笑着摇摇头,“我倒是忘了,你们谢家被天下人觊觎了不知道几百年的宝贝圣物……就在他手里吧?”

谢忱扶在玻璃杯壁上的指腹微微停顿。

“……他的记忆没有恢复。”

这次酒保怔怔地抬起头,“没有恢复?……不应当啊,那法坛深处的封印既已解除,便是也解了圣物对万物气机的屏蔽,包括他给自己设下的封印。”

说完,酒保才恍然地看了谢忱一眼,“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找我的,想让我给他卜算?——可我没有要这样做的理由吧。我从最开始就不看好你们两个,你知道的。”

谢忱眉眼微沉,沉默地望着酒保。

两人对视几秒之后,还是酒保无奈地败下阵来——

“okay,okay……我认输。”

酒保站起来,反身进了吧台后的小门。

酒吧里重归寂静。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酒保才从门内走出。与进去时相比,他的脸色苍白了许多,看起来更像是某种久居古堡不能见光的异人生物了。

“……是他自身有缺,所以记忆未能复原。”

“……”闻言,谢忱皱起了眉。“我已查察,他三魂七魄皆归,神魂完满,并无缺处。”

酒保嗤笑了声,懒散地问:“那他当初灵力已臻化境而凝出的命珠呢,你在他身体里见到了吗?”

“——命珠?”

原本已推开一条缝隙的木门被拉回,宋思年沉眸转身——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

房间内,乔珅短促地笑了声,“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但凡祖上有捉鬼师传承,几人不知九百年前那场谋逆之战?现在整个鬼界都因为你和他的出现而满城风雨,你这个当事人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招摇过市……”

“……”宋思年目光一闪,“你和宋鼎轩有合作,所以你清楚那场谋逆之战的所有真相和细节——是吗?”

“是又如何?”

宋思年:“……那你方才说我背叛过一个人,是说他?”

乔珅笑了起来,“连自己做过什么样的罪事都忘了啊,我真是羡慕你,宋绝。……也难怪,如果你能记起来的话,那怎么还有脸以这副灵力圆满的模样站在他面前呢?”

宋思年捏紧了手指,白皙的拳峰上显出淡青色的血管。

他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心底那些咆哮的负面情绪,眸沉如墨地盯着乔珅——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我为什么要……”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宋思年沉声出口,身上的素袍都因灵力的喧嚣而鼓动不止。

乔珅愣在了那儿,过了很久他才表情复杂地笑了声,“是,是我欠你……我也该告诉你,毕竟我是真的好奇,知道了那场背叛真相之后,你是不是还能像现在一样恣肆无谓,从心所欲。”

“……”宋思年不为所动,眼神发冷地望着乔珅。

乔珅狼狈地撇开视线,“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这具身体里会有如此骇人的灵力?……那鬼王在一千年前,是所有捉鬼师联手都未能镇压、曾让生灵涂炭的家伙,而你不过刚刚苏醒,就能将它暂时封印……这样可怕的力量,你真以为是你自己前身修来?”

“……”

宋思年目光一紧,连呼吸都不由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