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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逼我做圣母(242)+番外

九宁挑眉回瞪回去。

这时,刚才领命去通知太后的内侍跑进大殿,气喘吁吁道:“太后和诸位贵人安然无恙。”

众人齐齐松口气。

……

接连多日大雪,终于放晴。

这天下午,所有伤兵撤回内城。

卢公冷静下来,分派人手去守各个宫门。逃散的宫人纷纷回宫,仅剩的朝臣们匆匆安顿好家人,迅速回归各自的岗位,各司其职,宫内很快恢复秩序。

凤翔节度使逃出城后,果然没有退兵,他收拢兵马,原地修整,随时可能再次攻城。

刘将军还在宫城外布防,杨涧和炎延立好营盘,先后回宫,向九宁禀报军情。

卢公见到二人,大加赞赏,在得知炎延是女子后,差点没惊掉下巴,笑道:“长公主部曲不输昔日娘子军。”

九宁笑称不敢。

她知道卢公这人最喜欢给别人戴高帽子,等把别人哄得轻飘飘不知天高地厚时赶紧给对方下套,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是周都督告诉她的。

周都督脸皮厚,不吃卢公这一套,不管卢公怎么正面夸奖吹捧、侧面讽刺激将,他就是不接招。

卢公无可奈何,后来想请他发兵都是直接和他谈条件。

九宁决定效仿周都督,面对卢公天花乱坠的甜言蜜语,什么都别说,只需要微笑以对就够了。

她不接卢公的话茬,卢公笑了笑,止住话头,转而说起太后。

太后和宫嫔们想见九宁。

九宁摆摆手,道:“如今外城乱匪横行,我想打开一道宫门迎老弱妇孺入内城,还有这些天从前线撤下的所有伤兵,也将他们接入内城养伤,卢公觉得如何?”

卢公愣了一下,点点头。

当即吩咐下去,命宫人们清理出几座空着的殿宇安置百姓和伤兵,并派宫中奉御、医者前去为伤兵们诊治。

年轻官员们激动不已,纷纷出言称颂九宁。

九宁听得牙酸,随便找了个借口走出大殿,炎延和杨涧立刻跟上她。

没了其他人,九宁问炎延,“现在城中状况如何,能守得住吗?”

炎延想了想,道:“贵主放心,能守几个月。刘将军是禁卫军统帅,熟知内宫布局,可以接着守城,我和杨将军从北向南收复失陷的里坊,将乱军赶出内城,再逐步抢回外城。”

旁边的杨涧插嘴道:“必须抢回外城,否则等其他乱军赶到,我们就无路可退了。”

九宁点点头,道:“你们可以随机应变,现在长安的安危,城中数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就都扛在你们肩上了。”

两人挺直脊背,齐声应是。

情势紧张,凤翔节度使还在城外虎视眈眈,两人不敢耽搁,匆匆交谈几句,先后离去。

九宁送他们出宫城,斗篷裹身,立在箭楼上,目送二人骑马跨出宫门。

……

马蹄声远去,九宁回过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李昭。

李昭已经脱下甲衣,穿一袭宽袖袍衫,紫金冠束发,站在城头,俯瞰城下秩序井然的川兵。

已近迟暮,漫天云霞蒸腾浮动,霞光映在积雪上,光华万千。

士兵们的甲衣在暮色中闪闪发光,熠熠夺目。

九宁:“雍王想问什么?”

李昭望着炎延和杨涧远去的身影,“你什么时候离开成都府的?”

他走的时候,炎延正率兵攻打梓州,等他快出川时,炎延打败邓珪、夺下梓州的捷报传来,那时并未传出九宁离川的消息。

九宁能这么快抵达长安,炎延和杨涧能在危急时刻拦住凤翔节度使……必定是提前计划好的。

李昭估算了一下日子和行军速度,知道九宁一定早就出发了,不然不可能及时赶到。

她故意隐瞒消息,就是为了来一个出其不意。

九宁道:“你去辞别李曦的时候,我已经准备返回长安,打下东川,控制西川,为的就是稳住长安西面局势,确保夺回长安时不会腹背受敌。你离开成都府时,我都安排好了。你只比我早走几天罢了。”

她顿了一下。

“雍王,这一路我就跟在你身后。不然,为什么你只带了十几个亲随,却能一路畅行无阻?”

得知李昭辞别李曦、即将回长安时,九宁没有阻拦——因为她当时早已经决定回长安。

远比李昭更早。

去年随周嘉行离开长安的那一晚起,九宁就做好了返回长安的准备。

救下李曦兄弟,稳定蜀地局势,只是开头,长安是都城,是武宗、崔贵妃和崔氏的家乡,她迟早会回到这里,守卫这里的百姓。

其实炎延早就打败邓珪,九宁故意让人隐瞒下来,拖了半个月才放出消息。

等世人得知东川易主的时候,炎延和杨涧正护送她出川。她在出川的路上收拢了几支乱军和流民,不断壮大队伍,为让新兵们适应,炎延和杨涧建议放慢行军速度,不然他们会比李昭更快抵达长安。

李昭闭一闭眼睛,语气一沉,近乎失态地道:“不可能!”

九宁不可能跟在他身后,更不可能保护他!

“不可能?”九宁低头,手指拂去城头砖墙上的积雪,“你觉得我不可能守卫长安?”

李昭唇角一扯。

“你自小流落在外,是周家抚养长大的,长安于你而言,只是一座陌生的都城,你收拢你父亲留下的亲兵,拿下东西川……都是笼络人手、收买人心的手段,根本不是为了李家。”

九宁没有否认,“是啊,不是为了李家。”

她话锋一转,“那雍王又是为了谁呢?”

李昭没答,掩唇咳嗽。

九宁缓缓道:“你是李家儿郎,自小在宫廷长大,眼见王朝迎来末日,你孤注一掷,杀曹忠,算计李司空,算计江州,算计鄂州,算计我……都是为了李家,你知道没法力挽狂澜,还是想试一试。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李曦丢下满城百姓逃走,失了君王气节,你承担下这份责任,回来赴死,你无愧于李家。”

李昭抬起头,脸颊苍白,眸中浮起几道亮光,“你都懂……都懂……可你不愿……”

九宁坦然地看着他,“可我身为武宗之女,借助父亲的名声收拢流民乱兵,却不愿和你一起承担这份责任,所以你很失望,是不是?”

李昭凝眸望着她。

九宁转身,望着城下来回巡视的士兵。

“堂兄,所有人都说你像我父亲。你们确实像……但又不像。”

李昭一笑,“你从未见过武宗。”

她从没见过生父,怎么知道他们哪里像,哪里不像?

九宁点点头:“是没见过。所以我认真研读他留下的札记,想知道他的心愿是什么。”

李昭怔住。

九宁低头,从袖中取出一份纸页泛黄的册子,册子边角已经卷翘翻起,看样子读它的人时常翻看。

李昭扫一眼册子,他认得武宗的笔迹。

册子确实是武宗亲笔所写。

九宁手指拂过书册。

崔贵妃和崔氏的心愿很简单,她们想过太平安生的日子。

武宗呢?他还有什么心愿?

九宁问过雪庭。

雪庭说武宗无愧于心,并无遗憾。

九宁一开始不大相信,觉得雪庭可能是在安慰自己。

看完武宗的札记后,她发现雪庭没有撒谎。

武宗确实没有遗憾,他生前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知道无可挽回,他坦然接受这个结果,就像接受春夏秋冬四季轮换一样,没有愤慨,没有悲伤。

李昭和武宗最大的不同在于,武宗早已接受王朝注定灭亡的结局,在洞悉一切的前提下努力尝试,他愿意一个人承担所有,但他不会强求别人和他一样勇敢,他允许别人懦弱,允许别人自私,允许别人苟且偷生,就像一座大山,包容一切平凡和胆怯,他是个君王,亦是个慈爱的长辈,希望子孙后辈能逃离纷争,安心度日。而李昭虽然清醒理智,实则心底没法接受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