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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有人在等你(30)

作者: 林桑榆 阅读记录

周衍给磨得没了脾气,只得规规矩矩回家三堂会审,进家门前还聪明地给顾长风去了一个求救电话。

宋诗嘉与顾长风正在约会,两人一起来的,周家格局与当初的宋家相似,两幢两层,带个花园。宋诗嘉进去时有片刻迟疑,顾长风不动声色靠近,将她往怀里一拢,用体温融化她对往事的不安。

见他,周家佣人迅速往里领,还没到正厅,便听见周深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别给我说什么无伤大雅!你是真不知道对方来历还是假不知道?我对你从来也没过多要求,只求别成日沾腥带荤,你倒好,我不喜哪样你偏做,现在干脆直接给周家扛个随时会炸的雷,你是怕别人找不到机会整死我?!”

宋诗嘉毕竟是外人,顾长风将她安置在凉亭,一只脚刚踏入正厅,便见周深满脸愠怒,赶紧上前打圆场:“伯父消气,那就是一不懂事的小姑娘,成不了什么气候。周衍年轻气盛,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正常。”

说完,偏头示意佣人上茶,自己也上座,陪着来来回回地打太极,周衍才有了喘气的空档。

周深骂累了,进里屋休息,顾长风和周衍去凉亭走道上抽烟,远远看见宋诗嘉正百无聊赖地在凉亭里玩手机。周衍节制地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抬头发现晴空万里,照不进心上。

回家路上,宋诗嘉好奇顾长风与周深谈了什么,开车的人一边打轮一边回:“还能有什么?不就数落周衍的斑斑劣迹,托我看紧他,别和那陆家姑娘走太近,毕竟身份敏感。”

她下意识问:“看来你们这些社会指导层真的很注重匹配这件事儿。”

他连犹豫都未曾:“社会指导层们不一定需要门当户对的配偶,但就大院子女来说,对方的背景一定要干净。”

我目前在你爸眼里,也是不干净的人,对吗?

宋诗嘉想问,最终却一点点抠着手背上的皮肤,说不出话。

上班时间,纪襄突然来电,说要约宋诗嘉吃晚饭。

她原想拒绝,却瞥见桌上的日历,忆起是他的生日。

自有记忆以来,纪襄的每个生日,都有她的参与。

十岁,宋诗嘉在纪家大院儿里被路过的其他小朋友撞倒在地。刚下过一场雨,院子里也翻过新泥,宋小姐最爱的公主裙上立刻污渍斑斑,当即哭了出来。老宋以为她是被疼的,为了培养她的独立性,故作严肃呵斥她:“自己爬起来。”

宋诗嘉更委屈,趴在地上不依不饶,小短腿踢啊踢,直到寿星出场。

那天,众人只觉眼角一闪,便听得啪一声,定眼就见小小年纪的纪襄也扑到了泥地,工整的蓝色小西装顿时只剩黑和白。两半大的小孩儿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是义气,瞅着对方傻笑,老宋没办法,叹口气过去,一手一个拉起来。

所以有句话,宋诗嘉从来没敢说出来:在她不想失去的人当中,纪襄是其间一个。

多月不见,纪襄成熟了些,据说纪森正渐渐将公司事宜交给他。

两人吃饭的地儿他似乎很熟,一进去,就有服务生兴匆匆地向弹钢琴的姑娘报告。那姑娘欢天喜地抬头,发现他身旁的宋诗嘉以后,眼里的光陡然灭了。

见状,宋诗嘉习惯性地吐槽纪襄:“你怎么跟蒲公英似地,哪哪儿都有种。”

纪襄抬手喊冤:“拜托,我现在都还留着守宫砂好吗?”末了,又神神叨叨加上句:“你不觉得她弹《爱丽丝》时的神情和你有些像?”

宋诗嘉看了看,缄默半会儿道:“所以你勾引了人家然后甩掉,感觉跟复仇了似地是吗?太贱了纪襄!”

两人的唇枪舌战立马上演,感觉这几多年来从没有过嫌隙,好得像她即刻摔到在地,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趴下去。

宋诗嘉明白,今天不单吃饭那么简单,更是纪襄打算终结他俩无谓纠葛的日子。否则,他不会带她来这里,不会道出钢琴玄机,更不可能只字片语带过,他曾对她有过的心动。

中途,宋诗嘉主动提起许暖,说起年少旧事。

“旁观者清。不管你承不承认,纪襄,你对她是有感情的,只是你抵触。你整天让她不痛快,但决不允许别人让她不痛快,就像你要我帮你击退所有对你有想法的白骨精,但你从来没让我去劝许暖。”

男子莞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遥敬对面一杯酒。饭后,又神神秘秘地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车到了路尽头才发现是荒郊野外。穿过一丛盛开的芦苇,有间玻璃房。

这块地很早以前纪森买下来准备建小区,后来检测说周围有珍稀植物就给上头打回来了,于是一直荒废着,结果被纪襄拿来当作自己的秘密花园。

他引着宋诗嘉过去,刚到门前,灯亮了,里面的陈设入眼可见,上百的衣裙和高跟鞋,还有宋诗嘉儿时最喜欢的水冰月限量版玩偶,以及许多她曾经还给纪襄的东西,都在向她招手,勾引她回到最纯真的年头。

“你……”

宋诗嘉压住心尖秒过的颤动,欲说什么,被纪襄斩断话头。

“你十六岁生日许愿说想要间魔法房子,透明的,月亮照进来会发光。里面收藏着各式各样的衣裳,等到二十六岁时,你一一穿上它们,和王子在月光下跳舞。那时我想,你身边敢自称王子的除了我特么还有谁啊?从那天起,我就兴致勃勃地准备着这些,想等到你二十六岁,和你共跳那支舞。可十年过去,我依旧没能站到那个位置去。如今,扔掉它们就像是背弃曾经的自己,这种感觉忒不好,所以想找个机会,还给你。”

听完,宋诗嘉哑了嗓。

她原想讲,十六岁的生日愿望她只是随便说说,因为过了太多的生日,她的愿望早就不知哪个最重要。可正如顾长风之于她,随口一句即印记,原来她对纪襄而言,也是这样。

见她呆呆的样子,以为自己的行为吓到了她,纪襄赶忙努嘴:“你别误会,我是真决定放下才对你承认这些事情。我懂,你这朵花不属于我,我只是途径了你开放的过程。可让你盛开的人,是他。”

就着星辰与月光,宋诗嘉仔细打量眼前人,夜风拂起他的发尖,翩然在额角。青年笑容与当时年少别无二致,像一把利刃,把这些年的隔阂与和陌生破了口,涌出来的全是美好回忆,让人在烈烈风里也只觉得暖洋洋,令宋诗嘉忍不住伸出手,装模作样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是的,耳光。

她恶意吐槽,“你才是花,你全家都是花,我明明是公主好吗?!”

整个画面一下从温暖的南方跃到炽热的纬度,令差点被自己感动的纪襄破了功,像儿时那般扯着她的头发不撒手,咬牙切齿地,“什么公主?拆台国公主吗?”

闹腾到最后,宋诗嘉整齐的鬓发被扯掉,纪襄也不好过,胳膊上多了许多红色指甲印。

凉凉风中,他就着玻璃房的阶梯而坐,搓着胳膊上的红印想令它们快些消散,以免许暖发现胡思乱想。宋诗嘉也累了,不顾形象地盘腿跟上,盯着身旁那俊朗的人不转眼,恍惚低声说了什么,又顷刻在风中散了。

好像是谢谢。

男子一僵,而后笑了,也回她两个字。

“爱。过。”

那天回家,宋诗嘉睡了个好觉。

梦里桃树柳树成林,清风徐来,波澜不兴。

好梦过后通常也会遇见好事儿,例如第二天醒来,就得到公司装修翻新放假一周的消息。

第 25 章

宋诗嘉难得有假期,顾长风主动调出时间说陪她出门散心。

“想去哪里?”

“有雪的地方就行。”

望城很少下雪,她印象深刻的就是六年前,同顾长风分手的那个冬天。但那场雪在她眼里,不是惊喜的代表,而是别离。

阮雪碧接到宋诗嘉的电话时,正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对面坐着一人,浓眉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