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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有人在等你(33)

作者: 林桑榆 阅读记录

关键时刻,他的情纪襄领了。在商言商,谁还能在淤泥里当朵白莲花?许暖却不领情。

顾长风于她,就是间接的杀父之仇,无论他现在做什么,她都直想将他撕成碎片,“顾公子下手是真黑,佩服。”

那人不争辩,只道:“我对许董事长的意外深表遗憾。”

这人冷淡刻薄的样子许暖不是没见过。当年宋诗嘉拔足倒追,跌了多少份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罪,她一清二楚。但他的刻薄没落到自己身上,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许暖感受到了,本还控制得住的表情忽地狰狞,“好个表示遗憾。”

她冷笑,“我特别想知道,如果我现在冲进厨房拿把菜刀将宋诗嘉大卸八块,你是不是能接受我表示的遗憾?”

顾长风念在她毕竟丧父之痛,终没讲出更刻薄的。

宋诗嘉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没立场,只好越过茶几去到沙发处安慰许妈妈。

此情此景和六年前的宋家别无二致,她的哀愁不止表面那点,更在走路的时候失神撞到茶几,一盏茶杯套件“轰”一下就往地上躺,四分五裂的碎片溅起来如场小烟花。

顾长风比纪襄更快伸出手将宋诗嘉拉开,可激烈的声音却吓到神智不清的许太太。她猛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喊着丈夫的名字,闷头往大开的门去,没多久便消失在夜色里。

纪襄反应快,转头也追了出去。

许暖叠声喊着:“妈!”后脚跟上。落后经过惊魂未定的宋诗嘉面前,女孩面容几近扭曲。

“姓宋的,人在做、天在看!你克死路月华不够,现在又要害我妈是不是?!如果她再出什么意外……我到地狱也不放过你!”

顾长风一直虚虚揽着宋诗嘉,陡然听见母亲的名字,手一窒。

男子视线追着许暖的背影,眼皮鬼使神差跳了几下。他侧头看宋诗嘉,想问什么意思?却见立在厅中的宋诗嘉心态已经崩了,青色的鬓角和眉毛控制不住狂抽。

大厅忽然空荡荡,宋诗嘉觉得这地儿简直像坟墓一般冷清。

不知过多久,有人绕到她前方,忽抚她眉峰,克制地唤一句,“走吧。”正常得如同他刚刚没听见许暖的话,于是她也就当做他没听见了。

但,她无法当做没发生。

无法忘记那年望城的冬天,荒烟蔓草的近郊,有人慌忙追自己而来,宋诗嘉却没停步。她惊慌失措地横穿高速城市公路,引来一辆车急刹,方向盘打过去,直直撞上路边唤她名字的女人。

“诗嘉!”

第 27 章

诗嘉!

这一声,是比与顾长风分手更甚的噩梦。

后来靳齐出面传话,“宋先生的案子还没拍板,罪名坐实面临的是终生□□。如果宋小姐能重新考虑和长风少爷的关系,说不定有点转圜。”

于是宋诗嘉清楚,手心手背,都注定剜一块肉了。

犹记圣诞的深夜街头,她打完分手电话就狂哭不止,引发高烧。那时纪襄还没充当护花使者,许暖和她的关系还没这样僵,曾和纪襄一起去医院探望。

迷迷糊糊间,病床上的人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纪襄把着病床扶手,言辞令色和许暖约定:“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他知道许暖对自己的小姑娘心思,也知道用怎样的手段封她的嘴。

兴许这样形容纪襄当时的心理状态比较准确——

既然无法为她所爱,至少保住她想留下的。

所以这纠纠葛葛的六年,他被许暖逼得越来越透不过气,却始终不敢轻易说出一拍两散。

许暖之所以恨宋诗嘉入骨,何尝不是嫉妒成狂借题发挥。

女人最介意的不是你公开抢她所爱,而是你根本不用抢,已得到他完整一颗心。

后来,纪襄也曾被宋诗嘉气昏头。

她明知自己与顾长风不可能有以后,还是选择飞蛾扑火。纪襄曾心下一横,想着干脆让真相大白?长痛不如短痛,最终还是不忍心。

渐渐,纪襄开始接手一些纪家公司的事情,逐渐领略到顾长风在商场上的铁血手腕,明白这个人的性子和当初已然不一样。以前是不关心别人的事情很冷淡,现在是将别人置之死地了,依旧很冷淡。如此这般,他更是不敢开口,怕宋诗嘉受到伤害。

究竟担心到什么程度呢?

前段时间,他对宋诗嘉的执念基本释怀以后,曾问起对方,“喂,你两打算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

宋诗嘉轻叹,“走一步算一步。”末了开玩笑,“怎么,你怕顾元一怒会牵连纪家啊?”

纪襄嗤一声,“他才没空管我们这些地头蛇。”

末了,又道:“况且,顾元的身份才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宋诗嘉好奇心起,“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纪襄正色,慎重其事:“可怕的是,他培养出了今时今日的顾长风。”

许宅。

纪襄的话言犹在耳,一楼的门又大开,呼呼灌着夜风,宋诗嘉有种报应将至的感觉,心底止不住发毛。

滴铃。短信铃声响,她趁着看手机的举动避开顾长风的打量。

消息周衍发来的,他应该也知道了许家的变故,生怕好不容易稳定的二人因此起冲突,主动解释:“他没想下那么狠的手。”

想想,又跟着编辑了一条更长的——

“不过姓许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当年你们宋家出事前圈子里早有耳闻,他本来和你爸走挺近,眼看风向不对立马做墙头草,没少去踩两脚。这次的局确实是长风牵头,他的用意,一是想给纪森提个醒,小动作别太多。二是吓吓姓许的。其实后边儿有的是地方给他们找补回去,总共损失不会超过三千万吧,算帮你报个仇。谁知道许暖她爸太不经吓,怎么也算经历过风浪的角色,居然一命呜呼……”

周衍想表达的内容太多,眼花缭乱的,宋诗嘉只精简出那么几句——

顾长风牵的头。为了替她报仇。

宋诗嘉忽然觉得喉咙被什么堵得难受。她知道有的话早就该坦诚以对,可那火一天不落在脚上,她总是侥幸地想,万一呢?万一过去的就过去了,过不去的也过去了……

这种美好愿望总该实现一两个的,不然为什么会存在圣诞节、许愿池这些东西呢?

但奇迹到底没在自己身上降临,她注定辜负他的深情。

“饿吗?”

走出空无一人的许宅,上了车,顾长风面不改色问。

他不提问,她也就当做没事发生,坐在副驾驶努力挤出个正常的表情:“有点儿。”

“吃什么?”

“不知道。附近逛一圈,看见什么吃什么?”

他默认,启动引擎,朝最近的几家商场开去。

商场大多晚上十点就结束营业,更别提正常的餐馆。许家又在比较僻静的地段,几乎看不见烟火味浓重的大排档,反正溜达了几圈都无功,宋诗嘉开始喊累,说回他的公寓,“下面吃算了。”

宋诗嘉吃过最好的面条是高中那年,在四川,和阮雪碧、连默二人去旅行。

那里的面条不比望城劲道,却又细又长,入口滑溜,加上秘制的调料绍子和辣油,如今再回想都口水直流。

若没猜错,顾长风的冰箱里“正好”有这种面条,因她不止一次向他鼎力推荐过,喜爱程度明显爆表。

果不其然,保鲜舱一拉开,好几捆雪白的细长正安静有序地躺着,旁边还垒着几坛子蜜桃味的陈酒,都是她的口味。宋诗嘉立在箱门前,被冷气吹着,浑身却密密麻麻地起了汗。

后来,周衍问,“究竟他有什么不可替代?我这人吧,自认深情起来不比谁差,长得也还凑合,怎么落你这儿就一文不值。”

宋诗嘉想想,“很多时候没觉得他多好,甚至觉得处处受欺负。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有他在的时候,我连冰箱门都没开过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