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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嫁(10)

作者: 鹀诺尔 阅读记录

木制的厚门板被猛地踹开,门上的老式插销崩开插进一个人的咽喉,那个之前摸过陈瑗腰间的男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鲜艳的红缓缓的浸透他胸口,无声无息的从这世上消失了。

剩下两个人吓得跌在地上,下意识的想要找一间藏身之处。

这是一间阴潮的半地下室,无人居住,屋里一片桌椅碎片都没有,屋内的一切,站在门口处便一览无遗。

陈瑗蜷缩在墙角,恨不得变成空气中的透明。

“你没事吧?”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陈瑗才扯过身上的毛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就猜到你出事了,来晚了,对不起。”

陈瑗把蓬乱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和红肿破皮的半张脸极不协调的五官,声音发着颤,带着哭腔,“我要是有一个父亲就好了,就不会被人家这样欺辱,不怕出事,不怕闯祸,因为不管我犯什么事情,父亲都会帮我摆平的。”

“好了,不哭了。”

“不,我要哭,不是,我要说,你看林漠荼多好,众目睽睽之下杀个人你都能帮她摆平,凭什么,我就要来承受这些?凭什么,她就有那么的好福气?凭什么!”母亲凭什么恨我!我宁愿自己一辈子都是个傻子,饿死在路边,也不想父亲替我去送死……

陈瑗哭出声来,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哭,像是在吼,把这些年的愤懑,委屈,都发泄出来。

林警官蹲下身,双手把陈瑗抱起来,轻声说道:“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是在保护你的那一方,而不是伤害你的。”

“没有下一次了,这种事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陈瑗靠在陈警官的肩上,一抬头便看见,藏在门后那半张惨白的鬼脸,情绪看不真切,只是在接触到陈瑗的目光之后,又瞬间消失不见。

“你为什么不告诉那个女人,你并不是她丈夫的情妇,这一切都是我逼迫你的,你也不用吃这些苦。”

“我不想林漠荼再被关进牢里,那不是她这种好女孩该去的地方。”其实,她只是不想欠任何人的而已。

公开承认自己是一个已婚男人的情妇,就等同于向世人表明了自己是一个小三,插足别人家庭,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这个标签会跟随你一辈子。求职,工作,结婚,方方面面,都会不顺。

陈瑗并非不知轻重,她不想林漠荼因为她把自己前途毁了。一个年纪轻轻进过大牢的女孩子,以后可如何是好,如何找工作,如何寻良婿。

“其实,你告诉他们也没事,他们未必能活的过今天。”

“你也这么觉得?”陈瑗闭着眼睛,都能够感受到林警官胸腔里的笑意,说道:“其实,那个东西跟着我,除了让我做点噩梦外,对我好像没有恶意。”

“但愿吧。”林警官把陈瑗抱进车里,关上了车门,背靠在车窗上。

乔晟把一个袋子送到陈瑗手里,说道:“队长让你换的。”

陈瑗打开,看见一堆挂着标签的新衣服,还有两双新的球鞋。陈瑗认为自己应该恨老刑警的,可看着半裸在外的脚踝,没出息的哭了起来。

陈瑗换好衣服,打开手机,看见13个未接电话都是林警官打来的,遂把车窗摇下来,问道:“林,警官,你下午打电话找我了。”

“哦,”他闻言愣了下,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怕你出事,多打了几个。”

若真是这样,怎么会一次性打这么多电话?他一定有什么紧急的事想要告诉自己。

可是现在不愿意说了。

陈瑗自幼便没有刨根问底的觉悟,索性就不再过问。

汽车引擎声响起,乔晟倒车,调整方向,向破败的门口处开去。

林警官把双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压在即将合闭的车窗上,并没有理会陈瑗慌张的朝后躲去的神情,简短而迅速的说道:“抽空,回家去看看吧。”

陈瑗缓过神来,车子早已从林警官身旁开了过去。那句“回家,看看,”像风一样从她的耳边掠过,她低下头,看到压在手底下的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叠粉红的钞票,约有两千块钱。

回家?陈瑗啊,她早没有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了。

陈瑗决定给卢君爱打一通电话,告诉她,自己想回去看一看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还有躺在冰冷的地下的亲生父亲。

电话那边一接通,便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那男人每次在接起电话的都会习惯性的喊她:“媛媛。”

这次接起电话也是一样,只是没了以往的轻快。

陈瑗那句“爸”,在喉咙里卡了许久,终于像完成任务似的,吐了出来,迅速的问道:“我妈呢?”

那边沉默了许久,有呜呜的声音传来,如此压抑。陈瑗从没有听过男人的哭,她安静的听着,就会发现,男人的哭声永远都是低低的,没有声响的,所有的都压抑在心底,不敢把悲伤露出来。

所以他们哭的时候,才是最惹人疼惜的。陈瑗心口被撕裂似的疼,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挂断声,在后车座上寂寂的坐了很久。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瑗,抬起头,便看见乔晟笑脸,印在车窗上,那么阳光,那么温暖,却晃得有些刺眼。

如果他也曾十年如一日的做着噩梦,每次醒来都要体验一次如坠冰窟生不如死的感觉,每天都被一张惨白的鬼脸盯着,父母因他离开这个世界,亲友对她谈之色变,仿佛他是瘟神,会给所有人带来不幸。

如果他过去十多年的人生是这样,乔晟啊,你还能笑的出来吗?

南方的六月,依然很冷,冷的彻骨。

陈瑗裹着白色的厚棉服,呆呆的跪在一对坟墓前。两座坟墓连在一起,一座土壤干硬,发暗,另一座是新坟,土壤干净,松软,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

乡下不兴在墓前立墓碑,因为死者大都葬在各自的田地里面,除了亲戚,也不会有谁会来悼念。

可这方圆二十里,都知道这地里面埋得是什么人。

阴风扫荡着焦黄的柳叶,“吱嘎——”一阵乱响,烧净得未烧净的都“噗——”的散乱到空中,和烟灰一起打着旋的扑向众人。

陈瑗怕被烟灰进了眼,在风起的那一瞬就闭上了眼睛,并没有注意到粘在肩上的纸钱不大情愿的落在地上,像是被一双手轻轻拂开。

便是连她白色的布鞋上,也是一尘不染。

这一阵阴风,起的莫名其妙,跟着一起抬棺送丧的劳力,也都觉得阴森森的,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媛,起风了,回家吧,嗯?”陈尔川小心翼翼的伏在陈瑗耳边,低低的说道。

仿佛她的脸是易碎的瓷器,经不起一丁点的惊扰。

陈瑗觉得自己可能是跪上瘾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双膝钉在地里,永远的跪着,她是个罪人,从出生就是个罪人,父母因为她死了,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就让她这么跪着吧,这样她心里还能稍稍舒坦一点。

可一双惨白的手抓着她的胳膊,硬是把她的手放在陈尔川的肩上。陈瑗被猛地拉起来,双腿显然还没有适应直立的状态,剧烈的酸痛使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怀里破旧的笔记本掉落,微风掀起第一页,她出生的那一天。

陈瑗恍惚想起来,这是她母亲一直藏在箱子里的日记,上面的每一句话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起来。

“二叔,在爸妈的坟前给我留一片地吧。”

陈尔川脚步一顿,背着陈瑗的那双手下意识的攥紧,攥的陈瑗双手生疼。

陈瑗“嘶——”的吸了口凉气,便不敢再出声抗议。

陈尔川依然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愤恨的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也想去那个地方送死!你要是敢去,我就砸断你的腿!”

“当年你拦不住我爸,如今也没有拦住我妈,自然也是拦不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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