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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贼先擒凰(45)+番外

作者: 竹子姑娘 阅读记录

得了她应允,他从奶娘怀中抱过小储君,难得神色颇有几分柔和。他身量高挑,腰身劲窄,五官生得精致,却因年少登基,眉眼长年淬在鲜血与尸骸之间,向来冷厉高傲。

如今年轻的君王竟一脸认真地逗弄起怀中稚子,实在让人怀疑己之所见所闻。施羡鱼仅一笑置之,随后自酙自酌,脸上颇有几分酡红。这些年来,她的酒量已经到了千杯不醉的地步了。

不知道掌柜见了斯情斯景,又会如何作想?是叹世事无常,还是叹时光多变?想来,也是很久未曾听说过她了,一品楼亦换了新掌柜,大抵,她又在什么别的地方,计划着如何帮施弘逸登上帝位吧。

此时,一位清秀女子自妃席立起,走来朝她盈盈一礼,又怯弱道:“陛下莫要贪杯,多饮无益养生。”一股药草清香扑鼻,是郑采女郑宜,未有天人之姿,一颦一笑,却让人如沐春风。

施羡鱼不着痕迹瞥了她一眼,淡言:“无碍。小酌怡情。”要论当年左氏父子之死,郑家功不可没。近日来,她确实疏忽了郑宜。不得不承认,左子鸿猜对了一半,她的心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天人之姿尚未必入得了法眼,更何况郑宜这种小家碧玉。

“陛下,妾身……”

“今日乃是小殿下周岁宴,应当天下同庆。近日,臣曾偶遇一美人,虽为女儿身,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歌舞音律更为擅长,乃是当世奇女子。遂邀其为门客,恳请陛下允之献艺,于此佳节以悦诸君。”

郑宜且欲再言,却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循声望去,是位翩翩郎君,年纪约莫在发冠端正,面容俊俏,身穿雅青玉锦长衫,衣上巨蟒图腾彰显了几分矜贵、几分傲骨。

此人便是当今摄政王,帝王异母之兄,施弘逸,果真人如其名,风骨端雅之余,似非世俗之人。常闻此人早年喜爱云游四方,无心朝政,奈何女帝登基不久,尚未掌握大权,更是历经翰王之叛,可谓之四面楚歌。

为了大义,施弘逸放下了诗情逸志,留居京都,更是担下摄政王一职,只为让这异母妹妹能够早日坐稳龙椅,长久以来,亦是一段兄妹佳话。

话虽如此,可在座谁人看不出来,这对所谓兄妹,早已暗生隔阂?便连蒋离这等外人,亦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其兄妹相称,施弘逸却不得不以臣子自居,亲疏尊卑可见一斑。

施羡鱼心下哂笑,微微颔首道:“摄政王有心了。”有心是什么样的心,忠心或是祸心,任何人都说不清。她这皇兄什么都好,唯一不足之处,便是时刻都想着算计她,夹带三分真情,七分假意。

姑且看他这一回又要耍什么把戏。

终究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罢了,也想凭一些不入流手段,骑到她头上来?儿时情谊早已不比现今,既然他能为了帝位,不惜让人夺她性命,她又何须留情。

思及此处,墨染长睫尽将眼中愠意掩去,施羡鱼勾了勾手指,示意让郑宜站到她身侧:“你,过来。”

本以为已被遗忘,正尴尬局促得无地自处之际,不料被她这么一唤,郑宜眸色一亮,连忙走到她身旁,轻轻替她捏肩,她在家中不得人高看,受姐妹们挤兑,故而手法熟练,力道适中,藉此让帝王多看她两眼。

第四十章 旧雨重逢

这厢她正享受着旁人服侍,那厢施弘逸不以为然温润一笑,抚掌两声,端的是响亮得很。虽说是周岁宴,理应不少皇亲贵胄出席此宴,但这回不知撞了哪门子邪,玉兰长公主终日称病卧床,足不出户,这回也不例外。

“若是九皇妹在,该多好。可惜,她是赶不上了。”

另一位年幼些的沉香长公主,据闻还在赶路,也不知赶不赶得上了。

蒋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大洪国事自然与南溪国无关。说来,他与那沉香长公主倒是无缘,本在他登基以前,有意向其提亲,以结秦晋之好,不料施羡鱼竟以“九皇妹年纪尚幼”为由,推拒了这门婚事。

后来便有了两位君王义结金兰之事,总算确定了两国的盟友关系。

说来话长,自打那日武林大会后,施媛媛是铁了心留在月啼宫作客,甚少再回到和封公主府。得悉她并未遇害后,施羡鱼亦默许了她这种胡闹的行为,只嘱咐过她每隔一时,须得回来一趟,免得遭人闲话。

丝竹奏乐,一人墨发及膝,腰肢纤细,拖曳着三尺长长流纱,踏歌起舞而来,踩着软绵调子,踮起莲足足尖,身陷十丈软红,随着悠扬乐曲,彷佛天宫仙子般,在殿中翩然起舞。

纱带翻飞不止,一如碧海雪浪,揽动得众人心神荡漾,奈何舞姬面戴白纱,遮去半边娇颜,魅惑而神秘,叫人看不清面容。铜炉熏香袅娜,佳人身姿亦袅娜。

目光双双对上之际,一者暗涌狂喜,一者满是错愣,施羡鱼死死捏着手中金觞,指节泛白──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这双眼睛,宛如三月桃花,盛得秀丽,见人总饱含几分疏离,几分冷淡。

乐声渐弱,文宛梦垂眸不再与之对视,仅以兰花指一捻,纤纤玉手贴在鬓边,右腿朝天一踢,左腿旋了一周,盈盈止住一曲。曲终,人未散,她强压着颤抖的声音,扬声道:“民女文氏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仅以一舞,贺小储君……周岁之喜。”

这个人,总是坚强又脆弱。

将近三年时光,终日不得见光,她外露的肌肤苍白中透着病气,却形成了一种致命美感。

意中人,已有美人相伴。回想起那日王爷忽然发难,说什么白丁香即是当朝女帝,文宛梦心中尽是惊疑不定,堂堂君王,何须虚以委蛇,亲探天机府势力。

阅尽千人千面,与她相处数月,文宛梦却摸不透她心性如何,若非施弘逸亲口所说,还真不能相信白丁香与那高高在上之人,竟是同一人。一者冷艳决绝,不显山不露水;一者天真活泼,偶尔使使小性子。

施羡鱼回以一瞥,意味深长道:“呵,确实舞艺超群。”

这张脸要是一辈子不出现在她面前,那该有多好,她还能不记这人先前如何助施弘逸害死她同胞兄长。偏生文宛梦又出现了,还妄图混进后宫,如同当时害死她兄长一般,也害死她么?

也好,那就拭目以待。

明知换了是谁,当年的兄长都难逃一死,但施羡鱼仍是忍不住去恨,若非天机府透露了兄长行踪,若非阎罗殿出手暗杀……她尚能有兄长保护,不必担下天下兴亡之重责。

“陛下既是喜欢,何不将文姑娘留在宫中相伴?”

公子温润如玉,声音朗朗如清泉,好一副欺世的翩翩兄长模样。旁人或许认不得文宛梦,匿于暗处的青柏与木兰却是认得出,从前一品楼的掌柜,文三娘。堂堂天机府府主,何以急于把自己进入宫中?此事必然有异。

无数次陛下醉酒后,俱由她们收拾紫宸殿残局,那散落一地的宣纸,两三笔墨,无一不是绘了身段玲珑,手执纱扇的清冷女子。

施羡鱼颇觉好笑,于是弯了眉眼,竟哑然失笑,心道:“一个左氏少爷不够,连天机府府主都舍得用来监视我了?”可惜她早已今非昔比,须知朝堂之上,不知多少摄政王眼线已被尽数替换。

这两年来,一直有人匿名密信,告知一切有关摄政王之事,而细细推敲查证,亦然确有其事。这更是大大帮助了她削弱异己。

女人呀,有的是带刺玫瑰,有的是淬毒罂栗。

不辞而别三年,待看清台上那身段曼妙的美人儿后,女帝禁不住怦然心动。心尖上的姑娘,一夕之间,从神秘莫测的天机府府主,成了摄政王献给她的舞姬。

自古以来,红颜皆是祸水,但施羡鱼并不介意。既然是美人计,那她便来将计就计。座上玄衣女帝一身冷傲媚骨,惹得旁人羞怯,凤眸斜瞥已动人心魄,朱唇一点胭脂衬得她娇软几分:“既然爱卿执意如此,那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传话下去,十日后,册封文氏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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