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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多娇(3)

夏百灵扬起骄傲的下巴,不屑地看着姜婉:“我来提醒你,离大牛哥哥远一些!翠大娘说了,你别想进他徐家的门!过几日她就会让媒人来我家提亲,你别再纠缠大牛哥哥!”

“只要你家大牛哥哥别来缠我,我自然不会理他。”姜婉温婉地笑着,但语气上却毫不示弱,“这道理,还需我来指点你?”

“你!”夏百灵气得满脸通红,她记得从前姜婉并非如此伶牙俐齿,怎么今日会如此难缠?

她那鼓鼓的胸脯剧烈起伏了几回,恨声道:“你别得意!你克夫的事儿十里八乡都晓得了,这辈子你都嫁不出去了!”

姜婉不为所动,仍旧笑得温和:“哦,那又如何?”她望着夏百灵,慢悠悠道,“我听说呀,这克夫命是会传染的,你与我说了这许多话,就不怕大牛哥哥跟你一定亲,他就……”

夏百灵脸色蓦地一白。

姜婉来自现代,自然是不避讳说这种话,可夏百灵是标准娇嫩小村妇,对克夫之事万分信服,闻言吓得退后了好几步,裙摆都乱了。

可她并没有立刻离去。

“既然你晓得你有克夫命,我劝你别再去坑害别人!”夏百灵的眼神没敢落在姜婉脸上,声音急促,话中的内容却句句恶狠狠的,“裴先生虽家贫,却是个举人,将来是要当官的,哪是你能肖想的?你也不怕再背上几条人命!”

“我几时肖想过裴先生了?”姜婉一愣。

夏百灵终于抬眸,死死地瞪着姜婉道:“你别想狡辩!方才我都看到了,你拦着裴先生,故意勾……勾引他!还害他摔了!”

想到刚才那裴祐被她吓摔倒的狼狈样,姜婉乐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夏百灵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姜婉。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被她瞧见勾引男人,居然还笑得出来!

姜婉敛了笑,无所谓地笑道:“便是我肖想裴先生,又与你何干?你不是有大牛哥哥了么?倒还有心思想着别的男人……”

“你住嘴!”夏百灵涨红了脸,又羞又怒地打断了姜婉的话。姜婉这是在骂她水性杨花,她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当下她眼眶就红了。

姜婉一见夏百灵红了眼,悻悻闭嘴。她小时候的生活并不算幸福,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争取,要是被人欺负了却不还击,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好欺负,所以面对挑衅,她从来都是不客气地还击回去。

现下把夏百灵弄哭了倒是姜婉没料到的,她差点就忘记了,这儿毕竟是古代,夏百灵没她这么随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容易就被一些话伤到。对上皮糙肉厚的中年妇女李金翠,姜婉还没什么感觉,但当对象换成了不过十五六岁的夏百灵,姜婉心里就多了一丝愧疚和不安。她有种自己在欺负初中生的罪恶感。

“别哭了,是我不好。”姜婉叹息着劝慰道,“方才的话是我乱说的。你且将心放回肚里去,将来一见徐大牛,我便绕道走,再不跟他多说一句话。这样你总能安心了吧?”

夏百灵没想到方才还与她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就要动上手的姜婉突然软下态度,怔怔地立于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姜婉表完态也不理她,叹息一声拿着木盆快步绕过她,往家走去。

夏百灵转身望着姜婉的背影抹了把眼泪,迷茫了好一会儿,她才哼了一声。这姜婉一定是假好心另有企图,她才不会轻信她的话!

姜婉回家的路上会经过裴祐的家,此刻裴祐正在站在自家小院门口,望着家门口那一株巨大的梧桐树吟诗。之前他身上那套被泥水弄脏的衣服已换成了另一套青衫,裾边绣着一只翠鸟,栩栩如生。

许是姜婉多看了他几眼,裴祐望了过来,见是姜婉,竟脸色大变。

姜婉恶作剧心起,笑盈盈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

裴祐面色一变,慌慌张张地掉头回屋。

姜婉愉悦地笑了起来,那不加掩饰的欢笑声飘进院中,钻入裴祐的心里,挠得他心中痒痒的。

他忙摸着胸口,喃喃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归家的姜婉脚步轻快,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这书生,可真是不经逗,太有趣了。在这古代若真要嫁人,嫁给这样的柔弱书生,倒还有趣些。

进家门前,姜婉回头看了不远处裴祐家一眼,眼眸微转,复又笑着进屋。

要勾搭个纯情的书生不难,若再加上她的“克夫”之名,倒真是件技术活。可难,也有趣,不是么?

第3章裴先生

姜婉晾晒衣服的时候,心里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这大宋朝重文抑武,读书人遍地都是,秀才举人更是数量不少。裴祐三年前在乡试中了举人,平民见到他都得尊称一句举人老爷,免税免徭役,日子本该过得比一般农家轻松。然而裴祐的爹早亡,他的娘在他中举那年也因用眼过度瞎了,他家中还有个十岁幼妹,日子自然不好过,为了照顾家人,他连第二年春天京城的会试都没去,径直回了家乡,那时候他那望子成龙的娘还跟他闹了一场。如今他家的主要收入,就是他开办私塾赚的束脩,可周边来上学的都是些农家孩子,束脩也给不起太多,因此他家的日子一直都过得勉勉强强。

这些都是姜婉搬来后发生的事,而在她的记忆中,还有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他们一家搬来前的裴祐家的事。这裴祐的爹原先是猎户,他娘是外来的,有一回他爹上山打猎,刚巧救了他娘,就此结下善缘,二人成亲,婚后恩爱,很快便生下了裴祐。裴祐的爹多年前也是外来的,本就没什么亲戚,而他娘听说当初是逃难来的,一个亲眷都没了,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人来走过亲戚。自从裴祐的爹死后,裴家连个能帮衬的亲戚都没有,便日渐穷困下来,先是靠着裴祐的娘做针线活和浆洗的活来补贴家用,后来她瞎了,他的教书工作便成了裴家唯一的糊口来源。

姜婉晒好衣物,便去厨房帮徐凤姑择菜洗菜。徐凤姑看着自己这个美丽却命令多舛的可怜女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姜婉边洗菜边不经意地问道:“娘,我刚才回来的时候遇到隔壁的裴先生了,他好像脸色不太好。”

姜婉一家四年前迁居来到山下村,徐凤姑本是从山下村嫁去姜家村的,可姜家村遭了洪灾,什么都毁了,徐凤姑便和姜福年带着女儿儿子一起迁了过来。山下村的村民大半都姓徐,其中不少有亲戚关系,里正徐广海恰好是徐凤姑的表叔,她本想着毕竟沾亲带故,迁来后能得到些照顾,哪里想到这位里正表叔惯会做和事老,明明她家有理,也是闹纠纷的两家各打八十大板。不过好在山下村村民多淳朴,这日子勉强也能过下去,姜福年和徐凤姑也没想过搬到其他地方去,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也免不了那许多腌臜事。他们搬来得晚,里正就把村西口最边上的一块无主地给了他家盖房子,因此与同样是外来户的裴祐家隔得不远。

山下村北面有座姥姥山,从山上流下一条小河,斜着穿过整个山下村。村里的耕地就在河两岸,姜福年和姜婉的弟弟姜谷一早就去地里忙了,徐大牛和李金翠来的时候没碰着,不然还有的闹。

徐凤姑正在剥毛豆,随口道:“裴先生身子一向不大爽利。我听梅婶子说,春英姐当初生裴先生的时候可是早产,七个月就落地了,这不足月,身子便一直不怎么好,她当眼珠子似的将养了好多年,才稍微好上一些。”

徐凤姑口中的梅婶子是里正徐广海的老婆马秀梅,春英姐则是裴祐的瞎眼娘徐春英。徐春英本就姓徐,而山下村大半都姓徐,因此当初她被裴祐的爹裴铁柱救下后山下村的人都说,徐春英跟山下村有缘。

姜婉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却暗笑,那位裴先生这回可不是因为身子不好才脸色不好的,那是被她给吓的。

“那裴先生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还没娶妻啊?”姜婉又问。

徐凤姑道:“春英姐眼界高啊。她总说,她儿子迟早要做官的,明年的会试,他定能高中,可不想如今就随便给儿子定亲。”

她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定定看着姜婉:“婉婉,你该不会是……瞧上裴先生了吧?”

姜婉微怔,没有立刻回答。

这反应在徐凤姑看来已是默认,她皱了眉,面上有些难过:“婉婉,是娘对不起你,之前没给你定门好亲事……可春英姐眼界高,她可瞧不上咱们这种人家的,你……你别想着裴先生了好不好?娘答应你,将来一定会给你找门好亲事的!”

说到后来,徐凤姑又红了眼睛,低低地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老天啊你怎么就对我儿如此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