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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多娇(86)

姜婉沉默,这事她是真的不能应。

徐春英见她不说话,半晌突然说道:“婉婉,你若不应,我便让里正替我传话,祐儿这一辈子都不得娶你!”

姜婉心中一颤,她知道徐春英做得出来,她也知道,一旦裴祐得知了徐春英死前留下的遗言,不管他多痛苦,多喜欢她,也一定会遵照他娘的话,那她和他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不能娶她,还是恨她?

这道二选一的题,对姜婉来说太困难了,她哪一个都不想选择。可如果非要选,她或许还是会选择第一个吧。她宁愿让裴祐因他娘的遗愿而不能娶她,也不愿意他恨她。因为前者,他至少还是喜欢着她的。

“婶子,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应你。”姜婉低声道,相反,她还应该立刻让人传信去京城,让裴祐尽快回来,如此他还能赶上他娘的最后时日。

徐春英一直觉得姜婉为了嫁给裴祐会做出不少妥协,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说了那样的威胁姜婉都不为所动。

她突然哽咽着说道:“婉婉,婶子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不愿意祐儿伤心难过。可你也要为祐儿的前程着想啊!我这辈子没别的指望,就想着他高中……婉婉,你就应了我吧,婶子给你跪下了!”

徐春英挣扎着要从床上下去,被姜婉死死拦住:“婶子,婶子,你不要这样,婶子……”

徐春英没什么力气,很快便被姜婉抱住,她哭求道:“婉婉,婶子求你,婶子求你了啊!”

姜婉听得心酸不已,眼泪汹涌而出,抱着徐春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太清楚了,徐春英这般恳求下去,她会心软的,她如今的眼泪,是为她将来被裴祐所恨而提前流的。

姜婉没应,徐春英便不听,边哭边求姜婉,终于,姜婉顶不住了,哭着说道:“婶子,我……我应了……我帮你瞒着,我帮你瞒着他……”

得了姜婉的应承,徐春英面上总算渐渐止了哭泣。她如今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哭了这样一场,若不是憋着一口气,怕早就虚脱了。如今姜婉应了,她也没力气再多说什么,被姜婉扶着躺回床上,断断续续地说:“婉婉……婶子……婶子晓得你是个好姑娘……”

姜婉却只是哭,半点停不下来。她知道她不该应的,可这种时候她又能如何呢?眼睁睁地看着徐春英在她面前哭死过去?

徐春英累极,很快便昏睡了过去,姜婉擦干眼泪,为徐春英掖好被角,出门去叫裴玉莲过来替一下,她先回了自己家。

姜婉哭得双眼红肿,因此特意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了屋子,没让她爹娘发现。

后来徐凤姑去照料徐春英,姜婉也就没再过去。

第二日,自知逃避最不可取的姜婉还是去了徐春英那儿,却刚巧碰到从徐春英屋子里出来的里正徐广海。徐广海没姜婉那么多顾忌,得了徐春英的嘱托,不会于此刻给裴祐去信。

姜婉客套的跟徐广海打了声招呼,便进去看徐春英。

“婉婉,你来了。”徐春英认得姜婉的脚步声,听出她来了,面上便带了一丝笑,“正好,今日你便替我写信吧。”

“好的,婶子。”

姜婉应了一声,便去隔壁裴祐的房间,取了他不用的一套笔墨砚台,磨好墨。

徐春英口述,姜婉将信件内容写下。

“祐儿亲启:娘自知不久于人世,特意写下这封书信,也算是给你留个念想。自你小时起,娘便对你十分严格,别人家的孩子在玩耍时,娘却逼着你读书,写字,不知你是否会怨恨娘。就算会恨,娘也还是要如此。娘想看到你高中当官,娶妻生子,娘曾经无数次梦回时看到过,可人终究斗不过天,这几十年来,娘早已油尽灯枯,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了。

“你这会儿正是考科举最紧要的时候,娘不愿因娘而让你错失良机。三年前也是因为娘,你才没能参加那一年的春闱,同样的错事,娘不会再犯。是娘不让村里人和婉婉将娘病重的消息传给你的,你莫要怪他们。特别是婉婉,你不在的日子,都是她在尽心尽力地照料我。等你回来,无论考了个什么成绩,娘都同意你娶她了。娘走后,你要照料好玉莲和婉婉,今生不可辜负婉婉。

“祐儿,娘也没什么要再与你多说的了,你且记住,你是你爹和你娘最为骄傲的儿子,你爹与我都盼望着你出人头地,无论如何,你都莫要辜负我与你爹的期望。

娘亲绝笔。”

写完信,徐春英又让姜婉读了一遍给她听,之后她按上了自己的手印,说要一个人静一静,让姜婉先离开。

姜婉没说什么,起身离去。

徐春英躺了会儿,忽然摸索着起了床,双手摸着来到桌子旁,将一张宣纸摊开,又拿起毛笔,小心地沾了些墨,摸到宣纸地最右边,空出些距离,下笔。

等姜婉再来的时候,徐春英已经将信封入信封之中,交给姜婉要她到时候给裴祐。姜婉接过信封,却觉得手感不止一封信,便听徐春英道:“里头除了信,还有些房契地契……都劳烦你交给祐儿。”

姜婉道:“我会的。”

之后徐春英又让姜婉把她娘和里正都请来,说道:“我自知命不久矣,我的身后事就麻烦你们了。千万莫要知会祐儿。”

徐广海和徐凤姑都一一应下,徐凤姑眼眶已是红了,擦着眼角哽咽道:“春英姐,你莫要说这些丧气话,放宽了心,你身子总能好起来的,等裴先生高中回来,你就能享清福了。”

徐春英只是淡淡一笑:“我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生死有命,我早看开了。”

徐凤姑便愈发难过起来。

徐广海道:“你且安心静养,裴先生定当高中归来的,到时候你也是官家夫人了。”

徐春英只是一笑,像是累极的模样。

徐凤姑便拉着姜婉和徐广海先行出来了,徐春英又叫了裴玉莲过去,拉着她的手道:“玉莲,今后娘不在了,你要好好听你哥哥和你婉姐姐的话,晓得吗?”

裴玉莲这几日早暗地里哭了许多场,面容憔悴,双目红肿,她紧握住她娘的手,连声应道:“我会的,娘,我会听哥哥和婉姐姐话的!”

徐春英叹息了一声,揉了揉裴玉莲的发顶道:“玉莲,娘前头亏欠了你,是娘对不起你……”

“娘没有对不起玉莲,娘对玉莲很好。”裴玉莲忙说道。

徐春英沉默片刻,挣扎着起身,抱了抱裴玉莲,温声道:“玉莲,今后等你大了,许会明白娘当初为何如此……或许到那时你会愈发怨恨娘,娘也只得趁着自己还有口气在,向你道一声对不住了。”

裴玉莲听得一知半解,小小的脸上又露了悲痛之色,只强忍着没再哭出来。

之后几日,姜婉和徐凤姑便时常轮换着来照料徐春英,跟她讲些村里头的趣事。比如说夏百灵近来怀孕了,从前常跟她有矛盾的李金翠如今变得跟孙子似的被她使唤,徐大牛也不管,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把夏百灵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村里人权当看热闹,每日里唠叨着徐大牛家的那点儿腌臜事,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徐春英有时听得专注,有时又显出疲态,而那时姜婉便会住口,让她歇息。

见徐春英气色看着还好,姜婉心中便生了期望,如今已经一月底了,只盼望着徐春英至少撑到裴祐回来,可她心里却知道那希望很是渺茫。二月裴祐参加会试,若榜上有名,就将参加四月的殿试,等他回来,已经是五月的事了。四个多月的时间,徐春英如何撑得住?

姜婉心中难过,她不想就此放弃,有一回去县城时就请了县城里有名的一位大夫,雇了马车将他请回村子,让他给徐春英看病。徐春英倒也配合,然而大夫看过之后却摇头叹息,只说让她准备后事,不出一个月了。

姜婉就恨他们没能活在现代,大夫说得含糊,只说徐春英是油尽灯枯了,再多的什么气血经络之类的话说了也是白说,换了现代医学,就算是老死,也能说出死因是多器官衰竭,徐春英这样虚弱,好歹能有个大致的病名,也能有个对应的疗法。

怨恨难过之后,姜婉也只能尽心尽力地照料徐春英,平日里注意卫生情况,多通风多帮她擦洗身子,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徐春英是某天夜里去的,早上姜婉过来开门通风,嘴上说着昨日李金翠和夏百灵又闹上了,说得极为有趣,可却半天听不到回应。她心生不好预感,到床边一查看,便瘫坐在地,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哭了几声,姜婉起身去叫裴玉莲,告诉了她这事,裴玉莲当即便泪流满面,跑她娘床边跪下,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