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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国公府(210)

霍元擎方才便见她右脚有些跛,当即也未曾起疑,直接一把捏住她的脚,将裹脚的细布褪了,露出里头白嫩的脚丫子,霍元擎一手捏着纪鸢的小腿,一手握住纪鸢巴掌大的脚掌,轻手轻脚的转了个圈,又细细去瞧她的脸色,见并无痛楚,并未曾伤筋动骨的,顿了顿,又冷声道:“另一只。”

话音一落,纪鸢又立马将另外一只脚伸了过去。

霍元擎细细检查了一番,见无碍后,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倒了些铁打酒放在手心,搓热了,然后抹在纪鸢的脚踝处,给她细细搓揉了一阵。

这些药材都是霍元擎备在这里的,纪鸢身子娇弱,欢爱时,轻不得,重不得,瓷娃娃似的,一碰就碎,往日里,不似他们这般皮糙肉厚,但凡磕着碰着了,身上的伤口立马就起了,红得发青发紫的,瞧着还挺恐吓人的,霍元擎直到这会儿当知,原来女孩儿家家的竟如此娇嫩,难怪都说女子是水做的,可不正是么?

为了谨防万一,霍元擎便将所有能够用的上的膏药都备来了,这跌打酒瞧着寻常,却是功效最好的。

***

纪鸢瞧到这里,顿时有些心知肚明了,原来,对方以为她脚扭了,这才匆匆将她抱着回来,这才立马将她掰扯开,原来,是想要快些瞧瞧她的伤口,她还以为…对方误会她了,是要罚她的,是恼她了,是生她气了。

粗粝的手指在她脚踝处一下一下揉捏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蹭着她的皮肤,冰冰凉凉的,纪鸢心里却觉得有些暖。

那双手,是显国公府霍家大公子的手,御前一品侍卫,圣上最得力的青年才俊,国公府未来的承袭人,未来的国公爷,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此刻,竟然甘愿放下身段,替她,替她这个小小的妾氏做这样的事情,说不触动是假的。

曾经,纪鸢虽妥协了,向命运低头了,入了大房,只想着安分守己的度过这一辈子,即便尽心尽力的伺候好对方,却也依然想要努力守住自己的本心,可是,迟疑过,犹豫过,直至看着国公爷与长公主那般,夫妻二人竟闹得不可开交,一直闹到了这个岁数了,还未见和好,忽而间有些感慨,有些豁然开朗,只忽而觉得一辈子夫妻离心,一辈子背道而驰是一件多么遗憾而可惜的事情,在这漫长的岁月长河中,心中无依无爱,唯有怨念与仇恨,可恐而悲哀。

她虽不是那霍元擎的妻子,但是,她却可以真真实实的感受到对方对她的呵护及宠爱,很多时候,竟不由自主的让纪鸢感受到了一种依靠及安心,这种感觉,跟父母给的,跟嬷嬷给的,跟姨娘给的十分相似,又好似截然不同,令人隐隐贪恋,令人感到幸福和欢乐。

她虽不知这样的感觉能够持续多久,但是,人的一生如此漫长,既然内心在渴望,既然心里在祈盼,又何不试着尝试一下了,何不试着回应一二呢?

想到这里,纪鸢眼中缓缓染起了一抹柔情,一抹笑意。

霍元擎一抬眼,就见床榻上的人头枕着软枕,正抬着眼,巴巴的看着他,那眼神,直勾勾的,黏糊糊的,霍元擎瞧得心里一紧,只不漏痕迹的目光微微移开了,竟有些不敢看。

过了好一阵,咳了一声,复又收了回来,重新落在了纪鸢脸上,不知她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霍元擎依旧冷着张脸,道:“这样看着我作甚?”

第199章

纪鸢嘴角噙着笑, 一手撑着侧脸, 斜躺在软枕上, 笑吟吟看着霍元擎, 微微轻启着红唇, 问道:“公子方才是不是恼鸢儿呢?”

说这话时, 另外一只手缓缓凑了过去,一下一下勾着霍元擎的衣袖,轻轻扯着,又卷在手里玩着,双眼笑盈盈的看着他,举止说不出的轻浮勾人。

霍元擎见状, 只紧紧抿着唇, 没有说话,不过两腮处的肌肉微微鼓了鼓, 有些紧绷, 过了好半晌,缓缓呼出一口气, 只抿着嘴, 伸手将纪鸢胡乱动的手给扯了,重新扔回到了她自己身上,板着脸道:“好好躺着,别捣乱。”

他还在替她揉脚, 她却跟个小孩子似的, 一下一下来捣乱着, 简直比褀哥儿还调皮,还黏人。

恼了?还是没恼?

恼了为何不说?

没恼,为何又是这幅臭脸色,又为何对于方才的事儿绝口不提?

男人心,海底针,真是不可猜测啊。

如果当真是恼了,纪鸢原本还想要使出美人计蒙混过关来着,好渡了这一劫,只是,没想到对方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纪鸢一时只有些悻悻地。

过了好半晌,只微微鼓了鼓脸,将手指头往被褥上抠弄着,方皱着脸,装可怜着,主动解释着:“鸢儿…鸢儿原本不过是无意间遇到二公子的,他想要在昭昭成亲时送她一件礼,于是,向鸢儿询问了昭昭的喜好,又…又没说旁的什么,公子至于这般恼怒了,大不了…大不了鸢儿往后见了二公子便躲着走便是了。”

顿了顿,又道:“见了府上所有的男丁,所有的小厮也躲着走,见了殷离、国公爷二老爷,见了所有的长辈们皆躲着走便是了,公子觉得如何?”

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哎呀一声,眼中噙着笑意,看着那霍元擎笑吟吟着道:“公子,见了鸿哥儿要不要躲着走啊,鸿哥儿是鸢儿的阿弟,可当真叫人有些为难?公子,见了鸿哥儿,您…您应该不会恼吧?”

纪鸢越说越兴奋,小嘴噼里啪啦的,吵得霍元擎头疼。

霍元擎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松开了纪鸢的脚,弯腰一把将倒在软枕上的纪鸢捞了起来,掐着她的腮帮子一本正经道:“见了二弟不用躲着走,见了府中所有的弟弟都不用躲着走,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他们打招呼,光明正大的问他们话,他们是我的弟弟,亦是你的弟弟,见了所有的男丁,所有的小厮,见了殷离,国公爷、二老爷,所有的长辈们,包括往后出了府,可能会需要面圣,可能会需要见很多很多外男,见了所有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用躲着走,你可以跟任何人说话,只要你想,你都有这个权利,因为你是我霍家的人,是我霍元擎的人,知道了么?”

霍元擎掐着纪鸢的脸,低头紧紧盯着纪鸢的眼睛,一脸正色道。

***

这是纪鸢第一次见霍元擎一次性开口说这么长的话,似乎被她缠得没边了,只捏着她的下巴,一股脑的冲她说了一大推。

只是,大抵是说得太多了,说得太快了,纪鸢小脑袋一时有些卡壳。

前面一大半听懂了,只是后面那一小半好似有些费解——

面圣?见很多很多外男?

她不过就是个小妾而已,怎么可能会需要面圣呢?怎么会需要见到很多很多的外男呢?

纪鸢脑袋有些懵,有些晕乎乎的。

只是,最后那一句,她明显是听懂了的,是啊,她早已经是霍家的人了,而不再是从前那个寄居霍家的孤女了,她…也早已经是他的人,或许,在这个府中,她应该要学着尝试着,以自家人自居,而非意一个寄居者的身份来…寄人篱下了。

眼睛忽而有些酸。

其实,这些,连纪鸢自己都还隐隐有些没有意识到,在这以前,她的骨子里,举手投足间,还一直下意识的有些卑微,有些束手束脚,人虽然入了大房,可是,思想、习惯却一直还没有转换过来,只当自己还是原先竹林后头那个无人问津的小院里的一个寄居者而已。

抬眼看着眼前的霍元擎,他这样说,说得这样诚恳而一本正经,原来,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甚至比她自己还要懂她自己。

脑海中有些犯晕。

霍元擎从来不是个喜欢多说话的人,他此番冷不丁说出的这些话,纪鸢似乎懂,又似乎非懂,可是,懂不懂都好似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