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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怼人会死吗(36)

作者: 楚青晏 阅读记录

“为什么?”苏敛微微一怔, 忍不住回头, 对上了秦韫发亮的眼睛。

“衙司勾结,不能上行下效, 秦某不能为民做主,是为渎职,秦某惭愧,所以......”

“你打算另谋高就?”

“恩。”秦韫郑重的点了点头。

苏敛咬唇, 她忍不住想,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

那天秦韫也并非是全然见死不救,也许有苦衷呢?她心里过不去的坎稍稍平复了些,浅笑道:“也罢, 那祝你好运。”

秦韫含笑道:“那有缘再会,苏敛。”

他说完这些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埋藏已久心愿,满足的微笑着离去。

苏敛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正冥想着,耳畔猛地传出一声极是煞风景的冷笑。

“自古修身齐家治国有序,家不平何以平天下。”顾歧用扇子敲着手肘,充满了讥诮:“捕快都当不好给他个元帅他就能当好了?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

苏敛瞪眼:“有志向总比没志向好,我就觉得秦捕快是个能成大器的。”

顾歧斜眼:“所谓井底之蛙所见略同。”

苏敛:“.......”

顾歧提了个扇子对着虚空的巷子尽头指指点点,像是在戳并不存在的秦韫的脊梁骨:“巡街就巡街,聊天,哪有半点捕快的样子?”

苏敛:“有啊,他可比你像捕快。”

顾歧挑眉看她,眉峰之间缭绕着一股浓郁的煞气,苏敛视而不见,捏着下巴道:“其实还有一点,我和他的看法不谋而合。”

“......哦?”顾歧幽幽的出声。

“任人宰割是因为我们活在最底层,无权无势。”苏敛道:“当权者动一动手指,老百姓便天翻地覆了,若想不被波及——不,一定会被波及,但是至少该有还手之力,就得往上爬,顾歧。”她坚定道:“你带我进宫吧!”

顾歧:“你脑子坏掉啦!”

“你又骂我!”苏敛跺脚道:“你做什么老骂我!”

“宫也是你想进就能进的?”顾歧毫不留情道:“知道宫里都是什么人吗?”

“知道,你这样的咯!”

“......”顾歧狠狠一拂袖转身:“对牛弹琴。”

“你才对牛弹琴呢!”苏敛追着他大声道,想了想这句话有问题,改口道:“不对,你才是牛!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啊喂!”

两个人一前一后追跑进屋,男女主人也收整完准备休息,有些纳闷的望着他们俩,似乎正纠结着要不要锁门,顾歧犹豫了一下,道一声“不出来了”,就抓着苏敛的手拽进居室,反锁上门。

苏敛像个尾巴似的围着顾歧转,顾歧洗了把脸,尖尖的下巴颏上尚有水滴落,一抬头看见苏敛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忍不住道:“你做什么?”

“嘿。”苏敛谄媚的递上一块干净帕子:“七殿下,您擦擦脸。”

“......”顾歧一脸狐疑的接过,揩了把脸道:“你......”

“您引荐我一下呗!”苏敛说:“我又能吃苦,又能干。”

敢情她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顾歧将帕子丢还给她,冷冷道:“宫里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宫女,一种是妃嫔,前者命如草芥,后者——”他话锋一转,轻轻叹息:“如烟花,盛极一时,最后也免不了凋零的命运......”他眉峰蹙起,刹住话头,给了一句精辟的总结:“总之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像你这种小家雀还是不要去作死了。”

“宫里没有女官吗?”苏敛追问道:“我朝没有封建保守到那个地步吧?”

这倒没有,顾歧想,周朝之所以欣欣向荣,与其观念开放有很大的关系,要不然也不会让洋人在周朝境内自由行动这么久,好像各行各业也没有明文规定禁止女人如何如何。

只是......

“没有。”顾歧斩钉截铁的说:“你死心吧。”

苏敛的嘴角瞬间垮下去。

“你若真觉得自己无处安放,我可以给你寻个安身之处。”顾歧说:“出了长安城,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也不会像这次,被轻易波及。”

苏敛大怒:“我被害成这样,无所作为还要躲到乡野里去?凭什么啊?”她越说越气,柳眉倒立:“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不出长安城,死都不会出!”

“随便你。”顾歧轻描淡写:“总之宫,我是不会让你进的。”

苏敛登时气结,一咕噜滚上床,抱着被子往里一缩。顾歧将脸擦干,微有倦色,坐床沿脱靴,背后被苏敛狠狠踹了一脚,被踹的整个人前倾。

“你!”顾七殿下难以置信的回头。

“男女大防!”苏敛一字一句的说,把被子团的像个盾牌,拒人于千里之外,满脸写着“打击报复”。

顾歧深呼吸,微笑着原句奉还:“你在我心里没有性别,少给我来这套,进去点!”

他强行坐上床,抬手摸到被子一隅,刚要拉扯就被苏敛劈手夺回,苏大夫抱着个比人还大的棉被团蜗居床头,凛然散发出一种“将军守城门,君子死社稷”的风骨:“你不答应我我就不给你被子!”

“你说不给,就不给了?”

“我会死守阵地的!”

顾歧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轻蔑中带着一丝怜悯,已经不再带有愤怒了,他漠然道:“托你的福,我终于发现,死守阵地的死和死皮赖脸的死居然是同一个字。”说完,他伸手,坚定不移的抓住苏大夫屁股下面压着的被角,不容置喙的抽了回来。

左支右绌的苏大夫竟然被被子拖曳着一滑,顷刻间全盘崩坏的躺倒在床上。

顾歧将被子往肩头一裹,翻身背对着她,吹熄了桌子上的灯烛,毫不留情道:“睡觉。”

黑暗中,有人悄咪咪的用手指戳他后腰,又痒又酸,顾歧额角青筋跳动,反手摸过去,制住苏大夫的爪子。

“你又搞什么?”他不耐烦的翻过身去,黑暗中看不见少女的脸,只能依稀感觉到轻柔的呼吸羽毛一样鼻尖,下颌,带着一缕少女独有的芬芳,像是草木,却又好似在药罐子里浸泡的久了,有些清苦的尾香。

顾歧的心跳骤然间漏了一拍。

然后她听到苏大夫生无可恋的声音:“你压着我头发了........”

***

一觉天亮,伴随着清脆打响的鸡鸣,顾歧眼下一片青黑的起了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郑重其事的对苏敛说:“你知道吗?我昨夜惊醒多次,每次都依稀觉得自己在跟一个水草精睡了同一张床。”顿了顿,他皮笑肉不笑的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开始钦佩以后娶你的男人了,那一定是一个阅尽千帆的勇者。”

苏敛其实睡得还行,全然不知道顾歧昨晚经历了什么,她精神抖擞的跳下床,麻利的去帮酒坊老板娘打下手,老板娘乐得清闲又肯教,很快就学了个七七八八,闲下来又教老板娘的小儿子认字。

她拒绝了老板娘发工钱的好意,只求管个食宿,也算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虽然她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的时候,酒坊夫妇看顾岐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鄙夷,约莫是迫于顾歧金钱以及态度的施压,酒坊夫妇愣是没敢多问。

顾歧对于苏敛的生存技能又多了一点更深层次的了解,苏大夫对于自己能很快在长安城找到立足之地骄傲非常,屡次在顾歧面前耀武扬威,身后看不见的尾巴拼命的摇。

“看吧,早说我饿不死了。”苏敛得意洋洋。

“祸害遗千年。”顾歧面无表情的说。

苏敛:“......”

不过看到她一派活络,应该是从家人离别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能在酒坊里扎根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动进宫的念头,顾歧放下心来,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中秋夜宴缺席,不知宫里那些不省油的灯又会整出什么样的事端。

***

含凉殿内,顾盈一手托腮,膝上摊着本古书,独坐细读,秋风送爽,含凉殿宁静悠远,偶有梧桐的金色叶子被风吹得越墙而入,轻飘飘落在顾盈的脚边和书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