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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莫】犹忆少年时(19)

作者: 莫哉 阅读记录

非凡,请你……一定要平安返回啊……

犹忆少年时.十

 金曦微透,黑蒙蒙的天映染出几丝晕着暗红的橘楬,如血色一般凄迷;白光下照,却透不过云层中浓浓的闇灰,只在云雾间化成一片浊白。天际雷声隆隆,洒不尽的冰雨犹聚在天边一隅蓄势待发,等待着再降之时。

巨大的浊云在天际飞飘,微风乍停,便将灰浊置在一座华府之上,遮去了隅一透下的微弱光丝,只留下挥不去的乌云惨灰罩着泣声连绵的花座府。

呜咽声不曾停息,华美的巨舍不知何故,漫着一股伤愁。

离天色全亮尚有一段时间,花座府内却早已灯火通明、人声杂沸,华府里里外外皆透着诡谲异然的气氛。朱门上,系在木匾上缘的红绫不知为何被人拆落,门前二只大红灯笼也被拿下丢弃在一旁,门户虚掩,往内望去只见来回穿梭的男男女女皆一身素服,不妆粉带饰,只盛着一脸哀愁。

前堂门上的红联被撕落,残留着斑驳的白痕,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待,捧着承满温水的铜盆推门入内。眨着泪湿未乾的红眼,白衣女待用她哽咽的嗓音轻轻唤着在前堂一动不动,席地而坐的貌美女子。

「夫人,替少主擦身的温水拿来了。」

木然的神情,空洞的双眼,花座君子视线始终不曾离开停置在地上的冰冷屍身。那是他的胞弟—花座召奴!

「你下去吧,我来就行了。」

接过女待递来的毛巾,示意她将水盆摆下後便挥手要她离去。调了下姿式,伸手抚平身前微乱的衣襟,望着自个儿一身的素白,迷蒙的眼,已覆上一层水光。

这身白衣本是为父做祭的素服,想不到……今儿个却成了胞弟的丧衣!

纤手微颤,君夫人将覆在屍身上已被沾湿的布绢拉开至一旁,无声的泪,像断线的珍珠般点滴滚落,一滴滴犹若心头血,皆落在花座召奴青白僵冷的脸颊上。

文诏、又是文诏!花座家的男子皆为这只文诏而亡——召奴,与父亲走上同一条路,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颤着苍白的唇,动手解开他前胸衣襟,剥去上身被刀剑挥砍及岩石冲撞而残破的黑衣,露出粉色的里衣。

那是一件染满血迹的白服,被大雨及川水浸湿冲刷後,已褪成深浅不一的粉红;残破的衣下则是数不清的刀伤及青红紫黑的创口,有些被岩石撞击过的伤处甚至已血肉模糊。君夫人见着心有不忍,双眼重重的闭起别开了头,咬紧唇瓣不让泣声夺出。

她不能哭,那会使召奴跟着她一起难过的……

「召奴……痛吗……」视线再度调回,伸手一一抚向衣上染着深红的伤口。低哑的嗓声,轻轻呼唤着;毫无动静的人,依旧冰冷。

微温的方巾,小心翼翼的覆上花座召奴的脸,像是怕弄疼他似的,很轻很轻的擦拭他脸上未乾的水珠。方巾缓慢的移动,来到左颊时,君夫人却缩回了手,秀眉紧蹙,一时不该如何下手。

除了浑身上下皆有数不清的大小伤口外,召奴的左脸上,更有一个遭河石撞击後再拉扯得几近见骨的伤口。君夫人将毛巾盖上那处血创,一手掩着唇,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泪水又再度溃堤。

含着泪,继续为召奴已僵硬的身体净洗,拭净他满身的血水及泥沙,换上一件乾净的里衣,遮去他几无完肤的惨白身躯,再套上他最喜爱的水蓝云纹直衣後,着手梳理起他湿乱的长发。同时,府外的巨门也传来“依啊—”的开门声,君夫人唇角微微一扬,未抬首,已知抵达者是谁。

「召奴,非凡来送你了。」梳着发,君夫人柔声向花座召奴说道。

现在这种敏感时刻,为避同谋共犯之嫌,当众人收到寻得花座家少主的屍体後,早一个个对她们避如蛇蠍,急着撇清关系。所幸召奴平时便不喜与人来往,相信真要追究起来,也不该会有人因此妄受无妄之灾才是。

现在,该担心的就只剩非凡了,他和召奴素来亲密,只希望鬼祭能念在七色龙对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

慢慢抬起头,果然见到非凡呆愣在堂门前,无法动弹。

******

未达堂门,非凡远远便望见前堂内一坐一卧的两条身影。敏捷的脑,第一次—竟无法运转思考。

倒卧在地上的那个人是召奴?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他们朝夕相处了十载,为何今日他竟辨不清躺在君子姐身旁的人究竟是谁!不—不会是召奴,他答应过他,他会回来的,他要和他一同离开到无人熟识的地方,与他一起隐居,从此过着与世无争、不沾权势的生活。

召奴明明答应过他,他会回来的……

挥开亡命之花搀扶的手,浑沌的思绪有些飘渺,步履艰难的一步、一步向前踏近,咫尺的距离却像似百丈之远。他每走近一步,眼前那人青白的面容便更清晳一分,每一眼,都如同尖刺一般狠狠锥入他胸口——直透心窝!

颠簸靠至召奴身畔,与他那双半阖瞳眸对视。

那双眼,曾经是那麽光采夺目,总是灵动却又温煦的与他相望,如今,却只余下一片浊灰,冷情无焦的不知望向何方。僵白的唇,淹没了微扬的甜笑,珠润的嗓音自此消逝,再也无法呼唤他的名──

非凡弯身坐下,伸手轻抚着召奴左颊上的伤,瞟望着置於一旁湿透的血红单衣,剑眉不舍的拧起,不顾君夫人阻止,将召奴的遗体抱起紧搂在怀中,一股湿寒透体的僵冷经过双手及身体的触碰,瞬间传到他身上,至此,非凡才不得不承认,召奴他真的死了……

将召奴拥在胸前,非凡淌着泪的颊埋入他湿黑的长发中,黑眉皱紧,温热的泪无声滚落,却再也暖不了怀中早已冰冷的人。

「你骗我……为什麽要骗我……」

「非凡……」君夫人对坐於前却无言相慰,只能默默的低首垂泪。召奴—你成了父亲一人的遗愿,却又何其残忍的伤了二人的心啊……

一室的静默,未久,却在一阵急促浩大的脚步声中被硬生打断。

「将那名同谋叛贼拿下,拖至府外立即处斩!」

花座府的大门倏然大开,鬼祭将军人随声到,身影未至堂前,便已喝令将非凡拿下处斩。

鬼祭眼中扬怒,带着大队人马赶至花座府,才入府门,见着的便是非凡公子拥着花座召奴的遗体无声垂泪的情景。沈声喝传着抓人的口喻边大步朝前迈进,在堂门前停伫,泛着怒涛的利眼忽然被非凡佩在腰间一只镶金白玉给吸去目光。

那只玉墬怎会在他身上!

君子曾经说过,镶金白玉墬是其母的遗物,她和花座召奴各拥有一只,若有朝一日玉墬之主易人,那人便是玉墬原主人所钟情之人。

望着眼前紧依的一人一屍,满腹怒火烧得更旺。他们二个何时……可恶,他得不到的人,别人也休想得到,就算是屍体他也要将其毁去——

怒红的脸犹如修罗一般狰狞,挥手砸了堂门,咬牙道:「将花座召奴那名逆贼的屍体拖出来,鞭打一百後再断四肢丢到桂川里去——我要他死无全屍!」

「将军!」闻言,君夫人惊叫一声猛地起身,尚不及反应,就被随同鬼祭前来的赤鬼与夜卫二名随待左右架起限制了行动,四周的仆待也同时遭人揖拿或驱赶。

「放开我—放开我——将军,你不可以这麽做!」行动受制,君夫人反抗着大叫。

「可恶!你们滚开——」亡命之花同时也遭数名武士团团围上,奋力反抗未果,转眼已被压出府外。

瞬间,尖叫声、喝斥声及杂乱的脚步声溢满堂内,一片乱像,立於堂门外的修罗却只狞着表情,冷冷望着,毫无怜悯。

「鬼祭——」

厉声怒吼传来,银白锐利的气劲随着非凡如剑削出的长指一同划到,鬼祭惊觉,举掌硬挡却慢了半分,遭指气剑流的利劲划破胸前铠甲。未覆防具的掌,立刻沁出泊泊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