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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239)

“大概是动了胎气……”刘氏嘶声说着,“肚子有点坠,但还好,羊水没破,应该没有伤了孩子……”

她猛然想起身前这个少年,还是个没有成家没有经历过分娩的孩子,不会知道羊水破了是什么意思,戛然止住了后面的话,只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小叔,阿家晕倒了,阿公出事,我身怀六甲是个靠不住的,家里和妍娘就全靠小叔了,还望小叔遇事多多和人商量……”

刘氏知道自己的夫婿凶多吉少,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有个万一,那夫婿这一支就血脉断绝了,所以即便家中现在这么艰难,她也不能再劳神,要以安胎为主,更别说现在动了胎气。

傅家此时得罪的是临川王,莫说是傅歧,就是傅异在这,恐怕也没什么办法,刘氏也没想过傅歧能做到如何好,只希望他能把家里稳住,别让下人趁机生事就行。

“我知道,我这就叫人把守门户,前院家将和护卫们都在,乱不起来。”傅歧却不如刘氏所想的那么没有头脑,当即就领会了她的意思。

“大嫂安心养胎,娘没醒之前,我在家里看着。”

刘氏欣慰的抚着肚子,眼角有一抹泪光。

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出一个人可不可靠,虽然家中上下都说这叔叔是个纨绔、不靠谱的浪荡子,可就这一件事,就能看出他日后是个能成器的,至少在这个时候没有跟婆母一样吓得昏了过去,而是记得请医者守门户。

她却不知道傅歧不慌是因为之前已经知道了临川王的事,心里有了预备,此时行事有条不紊,也是因为自己是个男人,必须得撑着不能惊慌。

但家里有人做主,所有人也就找到了主心骨,没一会儿傅家的家医就来了,他在傅歧的要求下先看了刘氏。刘氏确实是动了胎气,家医开了安胎药,嘱咐刘氏最近不能走动不能劳神,要好好休息,直接宣告了刘氏最近不可能帮上忙。

傅母晕过去了却不醒,那家医摸了摸脉,叹着气对傅歧说:“小郎君,夫人最近太过劳累,今日又大悲大喜,原本养好的心疾又犯了。看起来似乎是少夫人凶险,实际上麻烦的却是夫人。”

“心疾?我娘的心疾不是治好了吗?”

傅歧大怒。

“你在胡说什么!”

“原本是养好了,可是夫人曾连失爱子爱女,当年伤心过度就已经伤了心脉,情绪一旦再有大的变化,病情就会反复,这心病根本无药可医,只能靠养……总而言之,我先开药,最近一定要让夫人保持心情平静,再不能大悲大怒了,否则再这样,有可能心梗直接‘过去’了。”

家医看着脸色隐隐发青的傅母,知道这是呼吸不畅的表现,一边安排下人替她宽衣松畅,一边让药童开方煎药,心里也有些唏嘘。

他替傅家看了这么多年病,经历过傅家人的生、老、病、死,如今见傅家这般变故,自然又是难过,又是担心。

傅家的家医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傅歧了,他强忍着悲痛,将自己的母亲抱去了她的卧房里,嘱咐两位姨娘照顾好母亲,让她们等娘亲醒了也别说刘氏胎动的事,就说一切都好,便强打着精神去了前面。

等他下令家中的家将护卫紧闭门户、再派出消息灵通的门客打探消息后,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天都黑了。

许多下人这时才知道傅歧已经回来了,有不少新买的奴仆甚至不知道傅歧是谁,只知道家里有个小公子,多年来在南边求学,此时听说家里出了事,都由这个小公子在主持,都颇有些奇怪。

哪有人一回家,先是父亲被抓了,然后是母亲晕过去人事不知,嫂子又动了胎气不能起来的?

若不是这位也是嫡子,上面的兄长还不见了,就今天发生的事,外面的人就能活生生写出“浪荡子丧心病狂图谋家业”的戏码来。

晚上有宵禁,去各家打探消息的人半夜里回不来,傅歧只能强忍着心里的不安,逼迫自己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好做安排。

就在傅歧休息的时,京中却有不少人无眠。

以王、谢为首的家族隐秘而频繁的活动了起来,在夜幕的遮掩下,也不知有多少人犯了宵禁却无法被人察觉。

掌控机要的寒门也没有闲着,傅翙一被拿下,建康四门的调动和部署就成了空悬之务,临川王想要趁机掌握建康的防务,可寒门将领和几座城门的城门官却不会听他的,各个阴奉阳违的阴奉阳违,敷衍应对的敷衍应对。

这才半天的时间,即便是萧宏也不敢动的太过分,只能眼睁睁看着城门落锁关门,城门官占据城楼不出,没敢真用自己的人大规模替换这么多人马。

话说回来,就他王府里按规矩养着的参将和兵卒全部拉出来,也替换不掉那么多的城门守卫,如果城门官和城门吏不听他的,四门也只能陷入瘫痪中。

傅歧想要好好休息,可这一夜也没有休息好,傅翙被抓,不少人家都嗅出了其中有所不对,即便有宵禁,也通过不少渠道派了人找上门来,想要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傅家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傅歧又只是个临时跑回来的学生,夜里不停有人来叩门,傅家人以为是外面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也不敢叩门不出,于是傅歧就得不停的起身问清发生了什么,让管事的去打发这些人家。

不能给对方消息,态度还要客气,傅家现在再也经不起落井下石,多一点人脉就是多一分希望。

不过一夜的功夫,傅歧似乎成熟了许多,起初被叫醒还满脸怒容骂骂咧咧,到后来问清情况就泰然自若的应对,继续和衣而睡,就连傅家几个看着他长大的老人都不由得唏嘘不已。

就这样熬到了白天,好不容易等回了打探消息的门客,还带回来了一直跟在傅翙身边的心腹谋士苏竣。

这苏竣原本是跟着傅翙的,傅翙被带走的时候特意留下了他,就是为了能让家人安心,谁料临川王为了担心傅翙临走前安排了城门防务,硬生生派人把建康府衙围了一夜,直到确定城门没有什么异动,清早才把包围府衙的人撤走,这苏竣才能跟着傅家的门客过来。

傅歧听说父亲有吩咐的时候就直接奔出了前院,苏竣十几年前就已经投身傅家,和梁山伯父亲梁新是同样的出身。

只不过梁新得了山阴令,苏竣却知道自己不是山阴人,也坐不稳那个位置,跟着傅歧一路升迁直至建康令,在傅家安心做了个谋士。

苏竣以为会是傅翙的夫人召见他,没想到匆匆出来的是傅家的小儿子,也是一愣。

“小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都这时候了,还问这些干嘛!”傅歧急了,“我阿爷到底怎么回事?”

“小公子莫急,没什么大事,临川王借机发难而已,令尊早有防备,是自愿跟他离开的。”苏竣不慌不忙还能问傅歧回来的事自然是有原因的。“当时那个局面下,如果真闹僵下去,以临川王的性子,很有可能气上头来不管不顾痛下杀手,傅公知道其中的利害,所以先退了一步。”

傅歧原本就觉得,为了那么点事居然要把维持现在建康乱糟糟局面的父亲带走,一定是哪个人脑子不好,毕竟现在这烂摊子谁看着都不想接,如今一听是他父亲自己愿意跟临川王走一趟的,心里的大石总算咯噔放了下来。

“我阿爷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傅歧用期待的口气问道:“和临川王说清楚就能回家了吧?”

“这……”

苏竣自然是知道些内幕的,但事关重大,他却不能和傅歧说明白,只能模棱两可地说:

“临川王想要傅公回来的时候,傅公自然就能回来。”

“这不还是什么准信都没有吗?”

傅歧急了。

“我娘被吓得心疾犯了,我嫂嫂昨夜动了胎气,家里现在乱成一团,我阿爷还不回来,我娘怎么办?我嫂嫂怎么办?家里连个女人都没有,我难道应付了前面还要应付后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