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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295)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马文才好生生地突然向主公示好,不知是何意?”

姚华比他还纳闷,只能挑挑眉。

“我担心……”陈思欲言又止,“我担心那马文才是从主公的绷带上猜出了主公是女子,如今这架势,倒像是,倒像是……”

倒像是在献殷勤追求女人一般!

这样的联想让陈思感觉吞了一个苍蝇,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觉得马文才看出我是个女人,在隐晦的表达爱慕之意?”

姚华却一点就通,吃了一惊。

“怎么会?!”

“那主公,这些该如何解释?”

陈思脸色不太好,“先是丝绵布匹,然后是全套的马具,现在连灾地难找的黑豆都弄了来,这般讨好,总不能说那马文才有断袖之癖吧?”

“也许他是有什么事想求我,却不好多说?”

姚华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只是按照常理猜测着。

“他有什么好求我们的?如今我们身无长物,又身份不明,他们脱离险境随时都要回返,总不会想着让我们护送他们回去吧?我们可是明确表示了要离开的,谁也不会这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陈思越想越不对劲,再想着马文才那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生怕小主公涉世不深被渣男骗了,立刻做出了建议。

“主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我们这几天就请辞吧?也该返回寿阳了。如果陆路回不去,阿单降服的那一群水贼也派的上用场。那些都是亡命之徒,阿单原本就是想让他们跟他一起北上,去投效军中的。”

“不等徐家那边了?”

“徐家那边不见得会让我们跟着去北面,而且那边瘟疫横行……”

陈思也觉得自己的解释不怎么能说服人,说着说着声音渐小。

姚华见陈思紧张成这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何必如此,你别先乱了方寸,待我回头亲自去问问马文才便是。”

***

他们在讨论徐之敬时,徐之敬恰巧也回了盱眙。

他们被救回来时死的死伤的伤,徐家刀客折了两人,他们被艨艟撞的内脏受了重伤,又在水中挣扎了许久,后来虽在水中找到,却已经救不活了。

细雨救了丹参,惊雷救了半夏,其他徐家人救回了黄芪,但除了半夏只是受了惊吓又喝了水以外,其余诸人皆有或多或少的内伤,连下船都不能,徐之敬再怎么铁石心肠,也还是亲自医治了他们,直到性命无忧只需休养,才下了船,和城中的徐家子弟汇合。

这时候淮水上游发生瘟疫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盱眙城早已戒严,远不是马文才等人刚刚来时的样子,就连徐之敬都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不得不用了“徐氏医者”的身份,才入了城。

现在是出城容易进城难,四门每日早早落锁,流民居住的地方每隔几日就有医官去查探,但凡在城中咳嗽了几声被听见了,都有差吏把人带走,也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

加上天气越来越冷,得了伤寒的人原本就多,一时间,盱眙城里气氛怪异,每天都有不少偷偷摸摸像是做贼一般来看病的人,生怕因为伤害被官府抓到了不知道哪里去。

这医馆是徐家开的,坐镇的也是徐家直系的弟子,虽不是徐雄的亲生儿子,但也大多是徐家旁支别房的医者,见到徐之敬回来了,即便他年纪尚轻,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来回报最近的情况。

“家主现在应该在钟离郡附近,那边得了疫病的人太多了,朝廷也不管,只是让士卒封了路,不给里面的人出来。六郎原本是送药去的,结果也回不来了,现在家中才没有主事。”

“开什么玩笑,六郎才几岁,父亲居然也把他带来了?”

徐之敬听说弟弟徐之才居然也被带上了北面,当场惊得站了起来。

“你们也不制止?!居然让六郎去送药?”

“六郎原本是被安置在医馆里的,并没有人要他去,是他非要去的。他是主家,就算六郎尚且年幼,我们又如何能制止的了?留下的刀卫皆奉六郎为主……”

徐家几个弟子苦着脸,惴惴不安道:“现在医馆里也断了药,平日里病人来看病,都没办法开药,只能开了方子叫他们到外面药铺去抓药。家主还再三催促让我们赶快再送药过去,三郎,这如何是好?”

但凡士族,皆有祖业,徐家也不例外。和围田占泽,兴修庄园的大部分士族不同,徐家因为家学的原因,田地山林除了种粮食以外,大多种植的是药草。

因为徐家分“医”、“药”两脉,主系学医,分支庶子大多是学药,经营家中药园或药山,所以除了身份地位比不上嫡系的尊贵,衣食却是无忧。

几百年下来,但凡徐家门人所在的地方,大多有经营药田和药山,这盱眙也不例外。

只是淮河暴涨之前连下了许多日的大雨,今年药草也有许多遭了灾,后来起了大水,种植的草药更是严重受损,许多都不能用了。

更别说草药要立刻派上用场,还要经过许多加工的过程,徐家这位家主三番五次讨要家中的草药,可徐家这些门人也是叫苦不迭——库存的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今年收的还派不上用场,现在道路到处断绝要运一时也运不上来,各处都在囤积药草,又到哪里去借调能用的来?

无奈分家发达,是依靠着主家医术冠天下的名声的,家主但有所需,家中医馆皆是从命,只是背地里肯定多有不满。

好生生经营的“生意”,却突然变成了开善堂一般,哪个理事的会愿意?

一抓到机会,自然是要诉苦。

徐之敬不是笨蛋,一见家中几位长辈一副随时会哭嚎的样子,知道馆中即使没有他们说的那么艰难,大概也差不多了,没有跟父兄一样“慷慨大方”,而是好生安抚了他们一顿。

“这样行善下去不是事,你们且放宽心,我先去官府领个通关文书,就去钟离郡把我的父兄们‘请’回来,家不可以一日无主,他们来了这么久,也该回来歇一歇了。”

这些人来原本就是想要徐之敬给个切实的说法,这样的“善事”还要进行多久,一听他说要请回徐家门人,一个个喜不自胜,连连道谢。

徐家名声大,也总被名声所累,并不是每个人都立志要济世救人,对于大部分徐家门人而言,行医售药不过是因为生在徐家,以此为生最为方便而已。

徐之敬也明白在这样下去,北地的徐家门人将不会再给父兄任何支援,毕竟这些产业名义上属于东海徐氏,可这么多人却靠着这些产业为生,真要被掏空了家底,谁也熬不过这个冬天。

与其那样,不如自己来做个恶人。

他打定了主意,便连召了七八个管事的过来,有的安排侍卫,有的安排打点官府,有的要准备进入疫区防疫的药物,更多的是要求准备些钱粮物资的,他担心自家父亲和兄弟在那边缺衣少食会吃苦。

这一番准备后,徐之敬想了想,又请人去请了马文才来。

马文才听说徐之敬回来了,当然没有一刻耽搁。他其他几个侍卫还在岸边那船上休养,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还得向徐之敬打探消息。

见了徐之敬,两人也没客套什么,徐之敬直接开门见山:“你那几个随扈都没什么性命之忧,惊雷受的伤最重,要养的长一点,祝英台身边那个叫半夏的小厮正在照顾他。细雨随时可以回来,但放心不下追电,便也只能请我向你带个话,说是等追电能下床了便回返。”

马文才闻言松了口气,虽然人人都跟他说三人没事,但没听到徐之敬明确说没事,他总是不放心的。

“还有,祝英台身边那个叫半夏的书童是个女子。”

徐之敬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会稽学馆里不得留女人,侍女或粗使丫鬟都不能留院,你最好提醒下祝英台,别给馆里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