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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392)

个子矮了点。

手臂也不像是受了伤。

一人想要改变相貌并不难,可要改变体型却没那么容易。

说话间,学生们陆陆续续到了,待傅异和谢举走入课室时,人已经齐了大半。

见谢举来了,众生又露出了或激动或跃跃欲试的表情,在甲科的学子人数并不多,自然人人都希望能在这位谢家家主面前出人头地,引起他的注意。

谢举对这样的目光再熟悉不过,在他看来,年轻人有野心是一件好事,于是微微一笑后,入了主席,开始代替傅异,为学子们讲题。

他这一座,屋子里的气氛更加狂热了,为了在这位名士面前露脸,提问之声几乎就没有停过。

谢举也确实没有堕了谢家的名头,无论问出来的问题多么刁钻、亦或者多么生僻,都回答的有理有据,且旁征博引,让人无不叹服。

等到庶生们纷纷问过了一轮,自持身份的士生们才开始进行提问。

和庶生们那些刁钻的问题不同,士生们问的问题大多数是跟世族存亡或治国之道有关,让谢举不住满意地点头。

待到了褚向时,他微微犹豫了一会儿,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开口问道:

“学生想问,北魏鲜卑胡人汉化,究竟是增强了国势,还是削弱了自身?”

这问题实在太过耸动,顿时引起一片嗡声。

在梁国,有关魏国的话题几乎是个禁区,很多人对魏国人的印象还停留在茹毛饮血的程度上,有些士大夫更是提北魏色变,好像后者是会吃人的野人一般。

然而一直以温和态度示人的褚向这次却难得的勇气十足,继续追问:“如果汉制能增强国势,那为何最终却是我们衣冠南渡?如果汉制不能增强国力,那为何魏国却要学屡屡落败的我们?”

“魏国改革如今已有三十余年,如果连魏国都开始衰败,是否证明以门第与出身来决定地位的制度,其实并不符合今日今时之世?!”

这个问题一出,莫说谢举,就连一直对褚向隐隐有防备之心的马文才都诧异极了。

这实在不像是出自一个长在高门里,生活在南朝,在“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的环境下长大的人之口。

而坐在马文才身边的祝英台眼中突然放逛,心中为褚向暗暗喝彩。

谢举被褚向的几个“如果”问的眉头紧蹙。

他是当世有名的名士,又是皇帝钦定的太子之师,才华学识见识不必多说,自然是梁国一等一的人物。

之前回答学子们的问题,谢举心中其实颇有些不以为然。

无论贺革多么努力,在曾为国子监博士的谢举看来,五馆学生的见识和气度还是和国子监学子差的太多了。

他们唯一比国子监学子出众的,只是那种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的急切,和那种奋发向上的勃勃生机。

可即使是太子,也从没有问过他这种问题。

或者说,在这位公认当世出身最尊的谢家人面前问这种问题,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课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谢举,担心他会因为褚向大胆的言行而向他问罪。

谢举面无表情地看着站起身的褚向,似是想看看这个身形单薄、外表端丽的文弱书生,究竟在哪里藏着这样的胆气。

“你的长相……”

谢举看着褚向的眼神渐渐变了,猛然间脱口而问。

“你可是姓褚?”

褚向满脸莫名,点头回答:“学生阳翟褚向。”

“即是阳翟褚氏,为何不如国子监,怎么会在此处读书?”

谢举的表情似是恨铁不成钢。

“你已这般年纪,竟还未出仕?”

谢举当众问出这样的话来,让不少人都觉得意外,除了从傅异之处知道谢举与褚向之母昔年旧事的马文才。

毕竟这话听起来,已经有些刻薄了。

“我,我……”

果不其然,谢举的疑问一出,原本似是鼓足勇气的褚向像是泄了气一般。

“学生并没有得到家中举荐……”

褚向珠玉般莹润的俊脸上渐渐染上了绯红的颜色,声音也小的犹如蚊吟。

“学生如今在先生门下就读,也旁听会稽学馆的课程。”

听到褚向是贺革的入门弟子,平日只是在会稽学馆旁听,谢举的表情才算是好了点。

“你父母皆是惊才绝艳之人,想来你也不会是平庸之辈。”

谢举的话一出,有不少平日里知道褚向底细的士子偷偷发出嘘声,听到旁人的嘘声,褚向的脸更红了。

这话题一偏,褚向刚刚提出的问题,倒像是得不到家族相助而发出的怨怼,也没有几个人关心褚向的问题,更好奇的是谢举和褚家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然而此时,却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使君,能不能回答褚向刚才问的问题?”

刹那间,学子们齐刷刷地向声音来处看去。

“……看我干嘛……”

坐在马文才身后的祝英台不自在地缩了下脑袋,硬着头皮开口。

“刚刚那问题,还没有答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谢举:(心里)……你是来搞事的吧?

祝英台:(心里)以前我们大学教授回答不上来问题就顾左右而言他,想不到古代也一样!

众学子:(心中大叫)谁要听回答,我们要看八卦!八卦!

第202章 双喜临门

祝英台理所当然的被忽视了。

事关北魏与梁国之间的内政, 又涉及到九品中正制这种自魏晋以来立国的根本,这样的问题, 褚向问得,谢举答不得。

至少在众人面前, 答不得。

说实话, 当谢举和其他人选择顾左右而言他避开这个话题时,祝英台有了种被骗的感觉,她甚至有了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感觉。

不过转而一想,若是在现代,有学生在课堂上问“一国两制是不是适合两地通用”,“现在的阶级固化是不是太严重”这样的问题, 即使是教授, 也是要斟酌一下的。

尤其如果这个教授还担任着国家级的官员时, 说话就更要慎重。

主要是对谢家期望太高, 见谢举避而不答,毫无“狂放”的名士之风, 让祝英台心理落差太大了。

也许是祝英台不合时宜的问题, 也许是谢举见到褚向后另有安排,这一堂课匆匆完结, 等到中午休课用饭时,祝英台还有些不满。

“这褚向, 问完问题居然就不要答案了。”

她埋怨着:“既然问出来就是想要别人替自己解惑的啊,如果不需要答案又何必当众问出?烂在肚子里或者自己找答案好了!”

“他那问题,叫人怎么答?”

傅歧不以为然:“说不定只是问了引起谢使君注意的, 你看,谢使君注意到他了吧?”

他有些好奇地放低了声音问:“你们知道谢家和褚家是什么关系吗?怎么看起来谢使君对褚向关心的很?”

“不知道。”

徐之敬硬邦邦地说:“也不想知道,吃你的饭!”

“我只是想不到,看起来性格软弱的褚向,竟有这么激进的想法。”马文才看了眼和褚向交情最好的徐之敬,试探道:

“是真人不露相吗?”

“如果真是懦弱之辈,我又怎么可能和他交好?”

徐之敬有些不耐烦:“当初会稽学馆里士生和庶人对立,即便我们在先生门下不在学馆读书也是有影响的。先生门下那么多人,最后留下的没有几个,也唯有他选择也在馆中旁听。”

“他长相那般出众,经常被人在背后笑话肖似女人,可从未因此气馁过,反倒更加用功读书,诗赋五经,皆是优异……”

“咦?他成绩很好吗?”

祝英台表情奇怪,“甲科第一每次都是马文才啊!”

褚向除了入科考那次得了甲科第二,后来都落在第十左右,连祝英台都比他座次要靠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