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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651)

说起流言,萧统心中便是一痛。

这件事将成为他永远的遗憾,也是他永远的悔恨。

“皇兄,我不会收手了。”

萧综眼神阴晦,表情却很决然。

“以后,你多保重……”

萧统眼睁睁看着萧综转身离去,似乎不能理解这位二弟今日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而他却静默地立在那里良久,仿佛要被无边的昏暗吞噬。

***

推门而出的二皇子,已经没有了方才在殿中的纠结和沉默,在见到在院中静候的马文才和傅歧时,他更是大步走了过来,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扫过二人。

马文才和傅歧微微一礼,还未开口,便被萧综一句话打断。

“去告诉徐之敬,让他来豫章王府找我。”

马文才沉得住气,傅歧却差点跳了起来,脱口便是:“什么徐之敬?”

“你以为皇兄不知道徐之敬是你救的?”

萧综用眼角瞟了傅歧一眼,嗤笑了一声。

“就你们那点遮掩的本事,连临川王那蠢货都能看出来。”

不去拆穿,不过是太子怀着一丝侥幸,不想承认丁妃是真的自尽罢了。

丁令光的事情被揭穿,最不能接受的不是父皇,而是他这个儿子。

他因为临川王的人道德上有污点都不肯接受投效,又怎么能接受的了母亲是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罔顾人伦的人?

在他心里,如果她的母亲是自尽的,那便是真的畏罪自尽,而自己作为罪人的儿子,就成了他自己最厌恨的那种人。

唯有觉得徐之敬是他派去的,才能让他在绝望里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一个储君有这样莫名其妙的道德感,是梁国最大的笑话,也是萧综最瞧不上太子的一点。

萧综的话让傅歧惴惴不安,马文才却恭恭敬敬地萧综行了一礼,道了谢:“臣替徐兄谢过殿下的恩情。”

萧综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翻身上马,扫了马文才一眼,又说道:“转告徐之敬,既入我门下,离褚向远一点,我不想哪天听见我的人跟着北投的消息。”

马文才行礼的动作一僵,无奈地回应:

“是,殿下。”

“他们兄弟俩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待到萧综离开,和马文才一起回程的傅歧从头懵到尾,“这是要撕破脸了,最后叙个旧?”

傅歧和他的兄弟傅异在家中时,他一直是单方面被各种碾压的那个对象,根本就没有这么相处的机会,所以格外茫然。

“我也不明白。”

饶是马文才善于猜度人心,如今也不明所以。

“按理说,二皇子这时候应当彻底撇清自己和徐之敬的关系,以免让人将丁妃之死扯到自己身上,可他偏要在这时候登门造访,更是强硬地要将徐之敬要来,似乎是要坐实了这种猜测……”

二皇子现在已经得了临川王的人脉,之前反击太子的手段又如此漂亮,朝中现在已经有不少暗流涌动,再加上皇帝的默许,东宫情况其实岌岌可危。

倒不是真的有夺嫡之相,但这么多年来,确实又有了皇子拥有可以与储君分庭抗礼的能力,这对于许多高门豪族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无论如何,太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帝的儿子,太子还是陛下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储君,如果萧综咄咄逼人又表现出张狂之意,无论陛下出于什么心理对他维护有加,在这时都会选择先保住太子,以免朝中动荡。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稳操胜券后选择谦逊低调,将“受构陷者”的身份坐实,获得皇帝更多的偏爱才对。

马文才并不在意梁帝百年之后那位置上坐的是谁,因为那都和他无关,他需要做的只是尽可能的壮大自己的力量,在未来某一天能够从容应对。

这世上绝大多数的阀门高族也都是如此,唯有如此,才能保证无论谁坐上那个位置,家族依旧能屹立不倒。

但徐之敬恐怕是要投向二皇子了,这让他不得不担忧。

马文才的担忧是对的,就在徐之敬从新桥的画舫离开,被护送入豫章王府后,就像是某场战役终于被打响一般,朝中的拉扯和对抗也突然猛烈爆发起来。

皇帝最后还是选择了维护太子,以“北朝政事有变不得不防”为由,命二皇子萧综都督南兖、兖、青、徐、冀五州诸军事,封镇北将军,去南兖州任职刺史一职。

南兖州是北魏与南梁的边境,有重兵囤守,萧综虽离了建康这朝堂的核心,却成为了众皇子中第一位领军在外作战的将领,也开始有了能立功的机会。

皇帝如此安排,虽维护了太子的脸面和地位,却依然还是透露出一个讯息:

——皇帝与太子,终有了离心。

而作为一切导火索的徐之敬,虽因为“渎职”被罢免了太医丞的官位,却在萧综被委任的第二天被赐下了“南兖州别驾从事”的官职,要随二皇子萧综一起去南兖州上任了。

第383章 时代悲鸣

元叉趁夜进攻后宫想要抢夺皇帝, 胡太后带领着宫中效忠皇帝的侍卫抵抗了两个多时辰,直到高阳王与花夭压着元叉进宫才解了困局,救出了皇帝。

那一天,宫中尸横遍野、殿门前被染成了一片红色,胡太后揽着年幼的皇帝,踏着鲜血铺就的红毯,一步步走出了宫殿。

元叉和元爪兄弟自然没有好下场,而曾经拥护他二人的宗室和臣子也受到了清算,洛阳城里每天都有人被拖出去在菜市斩首,胡太后的狠辣还在元叉之上, 她根本就是以这个借口在清除异己。

元叉和元爪是鲜卑宗室, 附庸他的也大多是鲜卑豪族和宗室血脉, 当初他们软禁胡太后靠的是军中的力量, 所以第一时间清算的也是武将。

一时间洛阳城人人自危, 为了不被冤杀, 大量将领和宗室逃离洛阳。

高阳王作为最大的功臣, 替代曾经的任城王成为了宗室新的领袖,登上魏国的丞相之位。

他是老成持重之人,想要皇帝下诏安抚这些人、赦免他们的罪责, 以免引发更大的乱象,谁料恨极了元叉的胡太后手握印玺,拒不下诏, 一时间反旗招扬, 镇将叛乱、流民起乱, 连曾经被安抚的柔然也蠢蠢欲动。

***

洛阳。

花夭领着家将陈思和阿单,拦住了高阳王上朝的道路。

高阳王元雍一看到是这个煞神就头疼,见护卫还有要与对方动手的意思,连忙出声制止:

“切不可对花将军无礼!”

这里是上朝必经之路,已经有许多官员到达宫门之前,等候着入宫早朝。

花夭虽然不用上朝,但她护驾有功,胡太后赐了她禁卫将军之职,可以进入宫中。

门口候着的官员和将领几乎都认识这位在魏国名声遐迩的女将军,也曾见过那一日她浑身浴血杀入皇宫的壮举,见她拦住了高阳王,纷纷凑过来看个热闹。

“王爷曾应允末将,一旦陛下安然无恙,便将罪人元叉交由任城王府处置。”

见高阳王停下了,花夭也不客套,语气坚决地说:

“如今陛下已经临朝,王爷为何迟迟不将元叉交出?”

任城王元澄身为魏国兵马大元帅,一直保护着魏国的安定。胡太后虽然野心勃勃,对元澄却十分敬重,和他秋毫无犯。

因为答应过故去的先皇会保护太后母子,元澄历来维护胡太后和皇帝的旨意,称得上是小皇帝最大的倚仗。

元叉一党为了夺权,密谋以毒药暗杀了同为宗室的元澄,此仇即是国仇,也是家恨,是以任城王府上下才如此积极回应高阳王的谋划,为的不过是让元叉能在元澄墓前伏诛。

然而高阳王以元叉、元爪兄弟为质换的太后与皇帝安全之后,既没有将元叉交由任城王府,也没有下令将他处死。

各地起乱后,胡太后便在深宫之中避不上朝,花夭无法求见太后,只能在上朝的路上拦住高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