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谁能凭爱意将月亮私有(64)

“你不是很喜欢我做的东西吗?”

她满腔的热情被瞬间哽住,眼眶不自觉地发酸。

“我说的时候,没想到你会往这方面想。”他坦荡承认,先前说的是假话。

“后天走好吗?”

没给她更多发问的机会,江皓月说:“你明天想去哪,我们计划一下。”

“你不要这样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

陆苗绷不住了,她气呼呼地朝他吼,吼完之后,不管不顾地砸进他怀里,手脚并用地抱住他。

“甩开我是不可能的,赶我走是不可能的,你喜欢我的话,我就哪里也不去。你别自作主张地觉得,对我说些狠话,逼我回去是为我好。我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对自己最好的是什么——我想跟你在一起,再辛苦都乐意。”

他叹气:“你冷静点,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在这儿……”

“别劝了,我不回去。”

她直接打断他的话,那些用来拆散他们俩的说辞,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人生这么短,意外这么多,我永远不要放开你的手。万一我得急病了怎么办?我出车祸了,忽然火灾了,地震了……”

“陆苗。”江皓月冷着声音喊她。

陆苗没忍住,小声地哭了,剩下点力气虚虚地扯着他的袖子,像只被抛弃的小猫。

跟他分开这一年,她怕惨了。

尘世总沉浮,人间多离散。不用天灾人祸,即便两个人携手走着,都不一定能走到最后,她又怎么去相信那句虚无缥缈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恃无恐地放开他的手呢。

她不想,不乐意,不敢。

悲哀的是,陆苗的眼泪对江皓月没有用了。

他未曾软化,不再像从前那样,温声哄她。

他在等她哭完。

“好,我知道了。我妈跟你打电话,她劝的你对吧?”陆苗自己止了哭,抹掉眼泪。

他伸手去拦她,差了一步。她从床上爬起来,拿了桌上的钱包,开门往楼下跑。

她没穿鞋,外面下着大雨。

江皓月拄着拐杖,追到一楼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她的人影。

他带出来的伞忘记用,护住怀中她的鞋,不知方向地冲进了雨幕。

黑漆漆的夜是遮住眼睛的布,铺天盖地的雨滴是一把把刀子,往最疼的地方割。

“陆苗……”

“陆苗……”

他慌不择路,拼命走得更快一些。

拐杖打滑,江皓月重重地在水泥地上跌了一跤。

他仿佛失去痛觉,爬过去捡起拐杖,没等站稳,又急着往前走。

陆苗在隔了几条马路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

她颤抖着,声嘶力竭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要跟他在一起。你们不是我,凭什么替我选?”

她的脸皱巴巴的,鼻子通红通红,她在哭。

江皓月隔了条马路看她。

陆苗爱江皓月。

这世上,陆苗最爱江皓月。

江义不爱江皓月,他爱的是他身上陈露的影子,他将孩子视为他们爱情的结晶。

陈露不爱江皓月,她爱自由,爱她自己,她选择抛弃家庭,开启她新的人生。

陆永飞和林文芳爱护江皓月,出于愧疚、出于亏欠,出于他们的善良。

连江皓月,他也不爱自己。

只剩陆苗爱他。

可是,他不能要她的爱。

江皓月不爱他自己,他爱陆苗。

第63章 废墟

陆苗打完电话回到旅馆, 江皓月不在。

房间一共那么大,一眼望尽。

她不死心,失魂落魄地找了他一圈,只发现他留在桌上的字条:【我回宿舍了】。

寥寥五个字, 没有多余的关切, 鲜明地与她划清界限。

放在字条旁的,是被搁置许久许久的旅行计划表。江皓月不知道从哪里把它翻出来,用来提醒她, 他之前说的“你明天想去哪,我们计划一下”。

他带来的东西很少,这会儿全带走了。

陆苗盯着计划表看了几分钟, 揉成团, 丢进了垃圾桶。

切好的苹果氧化,身上淋湿的衣服冷掉,她死气沉沉地在房间里坐着。

等到凌晨两点,陆苗不得不认清现实:江皓月今晚不会回来了。

陆苗做了一夜的噩梦。

清早,拍门声将她叫醒。

睁开干涩的眼睛,陆苗迅速挣脱困意,从被窝里坐起来。

——江皓月回来了!

她没有半点犹豫地拉开房门。

外面站着的人, 出乎她的意料。

“爸爸, 妈妈……”

陆苗哑着嗓子问:“你们怎么来了?”

林文芳和陆永飞皆是一脸倦容。

现在不过凌晨六点, 他们是连夜赶来的。

“你这孩子太让人操心了, ”陆永飞单刀直入道:“我们来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

陆苗执拗得不可思议。

“昨天在电话里我已经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了。我有权利选择自己要过什么样的人生, 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林文芳被她气笑:“陆苗, 我生你养你十八年,你竟然跟我说出这种话。”

“是,我知道这样对你们说话很不应该。”

陆苗的下巴微微仰高,眼神定定:“但你们反对我和江皓月在一起。”

林文芳盯着她,目光中满是痛心。

“我看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爹妈也不认了,”她冷哼一声,语气变得尖利:“选择?你凭什么有权利去选择?”

“你来这里的钱不是我们出的?你住的旅店花的不是我们的钱?你身上的衣服鞋,所有的一切不是我买的?你的钱用差不多了吧?不必再向我们要了吗?你跟我谈选择,你花着我的钱,在这儿跟我谈选择?”

陆苗倔强地挺直脊梁,不愿松口:“我不花你们的钱,我会去找工作。”

“陆苗,你到底是傻了还是疯了?”陆永飞皱紧眉头:“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拿个高中文凭,你打算出去打工?”

“我不是一个人,”她露出小小的笑,颊边有浅浅笑窝:“江皓月也在这儿。”

“行,那你等会儿听听他怎么说吧。”

林文芳抱着手,表情似笑非笑:“我们跟他通过电话,他一会儿就来。”

他们进到房间里,气氛糟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林文芳眼尖地发现屋里多出了一张床。

“加的床是怎么回事?你们睡一个屋?”

陆苗瞥了眼用来堆杂物的小床,轻描淡写道:“他不睡那个床。”

她侧身,给她妈妈指了指房间正中心的大床:“我和他一起,睡那张。”

陆永飞和林文芳的脸色,被她气得一阵青一阵白。

“陆苗,你想怎么样?”

林文芳没忍住,歇斯底里地冲她吼了起来:“你没本事考来,准备大着肚子留在这里,让上大学的江皓月养你?”

这话说得相当难听,陆苗攥紧拳头,清清楚楚地重复道:“我不用他养,我会去打工。”

“哦?打工。”

林文芳将那样的生活撕碎了,血淋淋地扔到她面前。

“大着肚子,拿个高中文凭,给人点头哈腰地打工,每日最大的盼望是你老公早点回家。这就是你所谓的,被你选择的、心心念念的,你想要的人生,对吧?”

陆苗的胸腔剧烈地起伏。她有一肚子想说的话,但她极力地,将它们全部咽下去。

对面是她的父母,她明白自己和他们是无法讲通的了,索性不说。

“随你怎么想吧。”

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倔得让人恨。

陆永飞看着眼前的亭亭玉立的女儿,恍惚间想起她还是小不点的时候。

林文芳举着鸡毛掸子要收拾她,她被打得嗷嗷大叫,被追得满楼乱跑……可是她没错,就坚决不会认错。

好似一眨眼那么短的功夫,那个调皮的小娃娃,就长得这么大了。

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拿现在的陆苗一点儿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