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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望平生不相识(13)【CP完结】

“任复,”程度衡冷声打断任复:“说够了没有。”

任复见程度衡脸色不善,不敢再多言。

接下来二人便低声商议营救怜花的事宜之后,程度衡便起身离开。

任复望着程度衡离开的的背影,神色复杂。

一个人身上有多少血液怜花不得而知,可自己身上的血怎么流也流不尽呢?日子越来越久,久到某一天眼睛逐渐模糊,四周死寂的安静几乎要把怜花逼疯,可怜花还在苦苦的支撑,他已经不知道这一丝想活下去的念头到底是因为年少时候父母的遗愿,还是因为自己心头那一点偏执的念头。

或许某一日,某一日程度衡就会来就自己了,时至今日,哪怕当初如意将红碳塞进自己嘴里之时说过,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从程度衡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就计划好了的。

那个怜花心心念念的,全心全意爱上的男人,每天都在计划着把自己送到地狱。可不是他亲口说,怜花想,或许,是自己误会了。这里每一天,每一天的日子那么难熬,可怜花还是用尽全力的活下去,活下去见见程度衡。

当水牢坚固厚实的铁门被人狠狠推开,咚的一声如同炸雷,耳朵已经习惯了死一般的安静,突如其来这一声炸得他耳膜生疼,水牢外顺风而来嘈杂的厮杀声毫无章法的涌进脑海,怜花不顾光线将自己眼睛刺得发疼的痛楚,甚至顾不上是不是看不清楚,瞪大眼眶,死死的,充满渴望的望着外面。眼睛睁开的太久,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满了脏污不看的脸颊,亮光里慢慢出现一个人影,怜花疯狂的扭动着身体,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看,这一天不是到了?程度衡来救自己了罢?

任复抬脚顺着铁梯走到怜花身边,挥刀砍掉锁住怜花的锁链,怜花双手陡然失了禁锢,双手上戴着的铁圈沉沉的扯着浑身无力的怜花往下跌去,就在污水淹没头顶的那刻,任复伸手拽住怜花的手臂将人慢慢拉出水牢。

怜花呛了好几口污水,发出几声闷咳,拖拽间口里的布条掉落,怜花张着嘴想说几句话,却发现自口腔到喉咙撕裂般的刺痛,发不出声来,虚弱的身体甚至不能站起来,全程靠在任复身上,任复单手扶他,一只手握着剑,出了水牢之后望了一眼前面人声鼎沸的方向,耳后毅然转身,三拐两转间带着怜花离开了秦家庄。

怜花本以为任复会带自己回黑虎寨,直到在野外休养了几日还不见动弹,怜花身上也有了几分力气,他嗓子不知是不是废了,至今不能说话,上半身都是新旧叠加未愈合的伤痕,下半身在水里泡了许久,好些皮肉都烂了,多日不曾进食,不曾清洗,看起来如同瘦骨嶙峋的乞丐,早已经不复当初名动宿州程的头牌风采。

任复寻了些草药帮怜花随意包扎了一下,又放了些野果在他身旁,然后蹲下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怜花身边,目光幽深:“待你好些之后拿着这些银票自行离去,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活下去。”

怜花缓缓抬起眼皮,充满血丝的眼睛自下而上灼灼的盯着任复,干涸的嘴唇无声的开口。

任复仿佛看懂了莲花上下开合的嘴唇中要说的话。

“别想了,程度衡不会来救你,”任复一字一句的说道:“从见你的第一面起,他就计划好了一切。”

“呃.......啊......呃啊......”怜花听完,睁大了眼睛,强撑着撑起身子,不顾身上的疼痛,拽着任复的衣袖,喉咙里发出喑哑不成调的声音。

“走吧,”任复拉开怜花的手,站起身来,背对着复又倒在地上的怜花:“趁你还活着。”说罢,抬脚向前,渐渐的消失在怜花的视线里。

残雪未化的树林深处,躺着一个脏兮兮的人,独自望着天空,眼角慢慢滑下一滴泪。

第十二章

任复才回黑虎寨程度衡就让人来叫他过去,见他只身一人回来,皱眉问道:“人呢?”

“他太虚弱,中途支撑不下,去了。”

“什么?!”程度衡未曾察觉出自己声音里的微颤,脸上怒意横生:“你是怎么给我办事的!”

任复见他这个模样,心下一沉,沉声道:“是我办事不利,可秦家庄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大当家,难道你.....”

“尸体呢?”程度衡低声问道:“你说他死了,尸体在哪里。”

任复顿了顿才开口:“途中我们遭到追杀,带着尸体不便,我便将他扔在河水中,独自回来了。”

程度衡深深的看了一眼任复,嘴唇轻起:“滚。”

程度衡在窗前静站,握紧的拳头良久才慢慢松开,可心头那若有似无的悲伤却迟迟不散去。

一连好几日程度衡都没去看望秦蓉,倒是秦蓉看得见了之后心情十分愉快,好几次从密道中出来找程度衡手谈。

“程大哥?程大哥?”秦蓉轻声喊道,方才自己落子后半天不见程度衡动作,秦蓉原以为他在思索,如今看来分明是走神。

“嗯,”程度衡回过神来,随手拈起一颗棋子放下去。

秦蓉摇摇头,将棋盘收了:“程大哥这些时日总是心不在焉,这棋下得也没什么意思,可是有什么事,不如说给我听听,若是能帮得上忙,那还再好不过。”

程度衡收起心中不宁静的思绪,勉强笑笑:“哪里有什么心事,是蓉儿想多了......”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匆匆跑过来个手下,气喘吁吁的说道: “大当家!人...人自己回来了。”

“你说什么?”程度衡嗖得一下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脚步间急切难掩。秦蓉原想告辞离开,可他与程度衡相识多年,什么时候见过程度衡如此着急,当下便好奇起来,迈着步子跟在后面。

程度衡匆匆赶到山寨门口,果然见柱子前站着个瘦得脱形的背影,他半倚着山寨的门柱,听见脚步声低着的头缓缓的抬起来,一双混浊的双眼慢慢的放在程度衡脸上。

程度衡忽然放缓了脚步,自任复说怜花不在人世之后程度衡便好几日都辗转反侧,他何其了解任复,此人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交给他办的事情从未有办不成的,任复说的他不信,派了许多人前去寻怜花,他却不敢深想自己为何对怜花的死如此放不下。如今怜花回来了,竟有几分难以面对他的感觉。

或许他会用一双满含泪光的眸子哀伤的看着自己不说话,或许他会生气的质问自己。程度衡定了定心神,沉着脸,往日只要自己沉着脸,怜花便会小心翼翼的哄自己,今日......也许.......程度衡心思翻转,却没想到对上的那双眼睛里,平静如死寂。

反倒是跟着过来,站在程度衡背后的秦蓉发出惊讶的声音,怜花转了转眸子,目光穿过程度衡,放在秦蓉的脸上。

初次见这人时,他眼睛上蒙着白布,脸上轮廓的熟悉感没能让自己明白,而今亲自见他,心中那点执念终于彻底消散。

怜花不露痕迹的收回目光,跛着脚,一瘸一拐的走到程度衡身前,微微仰起头,张口,声音却如同破烂的风箱发出来的,十分刺耳。

“爷,奴家回来了。”怜花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落在瘦的皮包骨的脸上看起来那么渗人:“呀,这可如何是好,叫秦公子见到奴家了。”

一句话如同一道雷击,狠狠的击在程度衡的心上,程度衡回过头,正对上秦蓉不可思议的双眼。程度衡眉头紧锁,眼中烦躁和怒意难掩,冷哼一声,吩咐人将怜花带到后院,随意安排了一个房间让他住着,衣袖一拂,转身走到秦蓉身边,拉着他离开了。

怜花站在原地,缓缓的抿紧了干裂的双唇。

时光葳蕤,一晃又是一年寒冬,怜花身上的伤口深深浅浅的才算是好全了,虽留下了难看的伤疤,一把破锣嗓子,一双跛了的双脚,只是再不用以色侍人,倒也不甚在意。说来他也是命大,当初任复让他出了林子去找个地方活下去,可这个人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硬是撑着那破破烂烂的身体找回了黑虎寨,原以为吞了红碳的嗓子再也说不了话,谁知道走了几天嗓子便没有刚出来那般疼痛,渐渐也能说话了,想来在秦家庄水牢之时被迫灌下去给他吊命的药多少有些用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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